他就像是藤蔓,像是叶子,拼尽全力的向上伸长,向着高高在上的崖壁伸展。
但崖壁太高,太陡,太生硬。藤尖徒劳地触碰着,如同朝圣者伸出颤抖的手指,却永远无法真正攀附上去。
陈三不是没有尝试过攀附强者。
他曾将精心绘制的藏宝图,进献给赵管事。赵管事将藏宝图丢到地上,用靴底重重碾过。刺耳的嘲讽声和周围肆无忌惮的哄笑,像无数根针扎在陈三的耳膜上。
他也曾制作机关飞鸟,可做夜间视察。献给城卫军的王队长,以作晋身之资。结果那具机关飞鸟被当做罪证,王队长利用它,诬陷陈三是某个大案的凶手。囚牢的恶臭,鞭答的剧痛,然后他被屈打成招。他有过运气,恰好救下一位家族的少爷。最终,他捧着一袋轻飘飘的下品灵石,站在大家气派的朱红大门外,门内隐约传来林少爷嫌恶的声音:“真是晦气……”管家那看向陈三的眼神,冰冷,充满施舍的意味,如同在看街边乞食的野狗。
他还在拍卖会上不惜几乎全部身家,高价买下宝物,当众献给一位公子。公子用折扇轻轻拨开他奉上的法器,如同拨开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陈三,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是什东西?也配向我献礼?可惜这宝物,过了你的手,脏了。 ”
一次次的羞辱让陈三的记忆带着灼痛。
但灼痛再是强烈,也抵不过他的攀附的心意。
“单凭自己,耗尽一生,也不过是在那肮脏泥泞的底层缝隙,扭曲着,挣扎着,长出几片微不足道的叶子。 ”
“随时可能被一块更大的石头彻底压垮,或者被一只无意的脚掌碾碎。 ”
“单靠我自己是绝对不成的,但并非没有其他希望! ”
“我本来就是一棵杂草。卑微的藤蔓只有攀附高山,才能伸展到某个高度,接触到更多的阳光,看到更多的风景。 ”
“他们看不上我,只是因我没有多少价值。谁会又招揽一位下品灵根,没有任何潜力的杂草藤蔓,作为下属呢? ”
“我该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 ”
“或许扎根底层,既是我的弱项,也是我的长处……”
名为陈三的藤蔓,从童年的矿洞中,阳光下,逐渐长到了这,青石洞府旁的巨石夹缝,月夜清辉笼罩之下,叶片在夜风中颤颤巍巍。
这一次攀附,又会是什结果呢?
这扇门后的人,会是下一个赵管事,下一个王队长吗?拍卖场中那位公子的折扇,会不会再次将自己拨开?
而同时,期待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而顽强的跳跃。
万一呢?万一这次不一样呢?
万一这漱石洞府的主人,真的需要一个机敏的耳目,一个在阴影走动的帮手呢?
担忧、期待、紧张又带着些许的恐慌,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陈三的心脏,越收越紧。
夜风呜咽中,他身心紧绷,不断积累凉意。
寂静,依旧是无边的寂静。
青玉大门纹丝不动,如同万载玄冰。
陈三又下意识地看向石缝那棵凡俗的藤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注定的,在风中破碎的结局。而就在这时,洞府大门内侧,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玉石摩擦的“哢哒”声。
陈三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绷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门户逐渐打开了一丝缝隙。
然后,在陈三紧紧的注视下,这条缝隙逐渐增大,扩现出一位修行老者的身影。
“陈三拜见前辈。”陈三立即行礼。
厨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点头:“公子有召,随我来罢。”
陈三心头顿时大喜。以往的时候,都是强者的下属敷衍他,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得到宁拙亲自召见。尽管他方才在酒楼中参加了宁拙的宴请,但公开和私下………一直在底层挣扎的陈三,太清楚这当中的巨大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