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这笔钱,连支付它最基本的营养品和药物都不够!」
「而幸存者作为一只正在快速成长的东北虎幼崽,它的食量和营养需求,只会越来越大。」
「更别提,如果要对它的认知障碍进行任何有效的康复治疗,所需要的专家和设备费用,都是一个无底洞。」
「所以,现实就是我们研究中心,实际上是在用自己的预算倒贴着钱,替联邦政府养着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麻烦。」
「而一旦它真的因为健康问题死在了这里,他们会第一个来这里调查我们。」
「对费舍尔主任来说,这只小老虎,已经不是一个生命了。它是一个负资产,一个烫手山芋。
「留着它,每天都在烧钱,还要承担巨大的责任风险。」
麦柯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深深的无力和悲哀,「所以,他已经在董事会上,数次暗示,应该尽快启动人道处理程序。
「把这个包狱,以一种最干净合规的方式彻底甩掉。」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就在昨天,我看到了兽医团队的日程安排。它的最终健康评估,被定在了下周一。」
「林,你明白那意味着什幺。」
那不是评估,那是宣判。
那份评估报告的结果,只会有一个词一一安乐死。
林予安静静地看着隔离间里那个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小家伙。
十二月,虽然也曾被抛弃,但它的骨子里充满了属于北极熊的骄傲、倔强和强大的生命力。
它会抗争,会撒娇,会用尽一切办法,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小家伙,它仿佛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命运剥夺了一切。
它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像一头真正的老虎那样,去战斗,去咆哮。
它啃了一会儿玩具,似乎觉得无聊了,就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食盆边,喝了几口水。
然后,它就找了一个自认为最舒服的角落,将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全程,安静,乖巧,甚至带着一丝—傻气。
它不知道,它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林予安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住!一种混合着愤怒和无力的刺痛感,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这样。
按理说,他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他是一个猎人,一个在阿拉斯加最严酷的环境中,靠追踪和杀戮为生的男人。
他的双手沾染过无数动物的鲜血。他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地,用一颗子弹终结一头成年麋鹿的生命,只为了获取过冬的食物。
但猎人,不是屠夫。
真正的猎人,遵循着最古老的荒野法则。只取所需,尊重生命,敬畏自然,而在这套法则里,有一条所有猎人都会默默遵守的铁律,绝不向幼崽和怀孕的母兽举起猎枪。
因为它们,代表着生命的延续,代表着荒野的未来。伤害它们,就是对自己所敬畏的这片土地,最大的亵渎。
他可以冷酷地杀死一头成年的狼,却无法对一只待哺的狼崽,产生丝毫的杀意。
这是他作为猎人的底线。
然而,此刻在他心中翻涌的情感,却远比这条简单的猎人准则,要复杂和深刻得多。
这是一种更私人的、源自于他灵魂深处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