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见的景象,远比在镇城听闻的奏报更为触目惊心。
千户刘梁,这个绰号「刘扒皮」的土皇帝,其恶行已非简单的贪婪能形容。
指使手下刀笔吏,利用军户目不识丁的弱点,或在酒酣耳热或威逼恐吓下,或诱骗或强迫他们在早已准备好的「转让文书」上按手印。
更有甚者,直接伪造地契,指鹿为马,将肥沃的军屯硬说成是刘家的「祖业荒地」。
掌管军户黄册的吏员早已是刘家的走狗。
他们随意篡改册籍,将活人勾作逃户,将健壮男丁记为老弱残疾。
一旦被勾为「逃户」,其名下屯田便「合法」地被卫所「收回」,实则落入刘家囊中。
而记作残疾,则意味着军饷被克扣,甚至被强征「免役银」。
高利贷更是最阴毒的一招。
每逢青黄不接、灾荒或婚丧嫁娶,刘家便「慷慨解囊」,放出印子钱。
利息高得吓人,「驴打滚」、「利滚利」是常态。
借一斗粮,秋后还三斗是「仁义」;借十两银,一年后变几十两是「公道」。
还不上?
好办,拿你仅剩的屯田、房屋甚至儿女来抵!
无数军户就这样被这无形的绞索勒得家破人亡。
一个须发皆白、形销骨立的老军户,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
他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尘的玻璃,看到陆青鸾,枯槁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泣不成声。
「就为了一亩薄田,刘扒皮.刘扒皮硬说那是他刘家的!俺儿气不过,去卫所衙门理论,被,被他们活活打死了啊!尸体.尸体扔进了乱葬岗,连连收尸都不让啊!」
旁边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妇人,惊恐地环顾四周,一把将陆青鸾拉开,压着嗓子,声音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别说了!老糊涂!你不要命了!」
「官?什幺官!他们.他们都是一伙的!穿一条裤子的!告?告到哪去?都是刘扒皮的狗腿子!告了,死得更快!」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妇人,不知从何处认出了微服私访的陈默。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陈默脚边。
「大,大人,青天大老爷」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她反反复覆,只会念叨这一句,仿佛这是她在无边黑暗中看到的唯一一丝微光。
几个腰挎腰刀的卫所差役,如秃鹫般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他们骂骂咧咧地冲过来,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一脚狠狠踹向老妇人的肩窝。
「老不死的!滚开!敢冲撞贵人?!活腻歪了!」
嗖!
一颗黄豆飞出,动手的人当场捂脚哀嚎。
其余人看向陈默的目光,满是恐惧。
老妇人下意识的蜷缩身体,却发现殴打没有发生,反而是嚣张跋扈的无赖,像破麻袋一样被踹翻在地,痛苦地蜷缩呻吟。
陈默站在原地,冰冷的眼神扫过差役嚣张的嘴脸,扫过地上无助的老人,扫过周围那些默默观察,敢怒不敢言的军户们。
他亲自上前,扶起了那位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这一刻,陈默心中最后一丝迷茫如同薄冰般碎裂消融。
他会对黑暗进行最赤裸裸的宣战!
他会对不公进行最彻底的清算!
这是对脚下这片土地上,对眼前的军户,也是对他自己父母兄弟的使命召唤!
一股炽热而冰冷的洪流在他胸中奔涌、激荡。
最终凝聚成坚不可摧的钢铁意志。
他扶住老妇人的手臂稳如磐石,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不仅是对老人,更是对自己灵魂发出的誓言。
「活路,会有的。」
他的目光穿透眼前的凄惨,投向那代表着罪恶与腐朽的刘家庄园方向。
「这路,我来开!」
「这债,我来讨!」
这,就是他陈默,一个御马监少监,一个曾被命运剥夺了某些东西的人,此刻存在的全部意义!
出身无法决定,但他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
他为何而战?
为的就是让这绝望的哀求,变成活着的尊严!
【刘扒皮的有恃无恐】
钦差到来的消息扩散,刘家庄园,大门紧闭。
传唤刘扒皮本人及相关人员。
以染病恐冲撞钦差为由,拒绝传唤。
刘扒皮最初有所惶恐,但在协理卫务,分管练兵、屯田的指挥同知幕僚的劝慰之下又洋洋得意。
类似的调查也发生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而且钦差遇袭,也应该知道查下去的后果。
但是陈默主角团的行动更为迅速,打时间差。
【爆发!英雄首秀!】
夜袭!
陈默、陆炳带队夜围刘家庄园!
火把通明!
破门!
除了刘家人之外,卫所军户大门紧闭,根本不听刘扒皮的调动。
公道自在人心!
唯有刘家家丁负隅顽抗!
陈默蟒纹服在火光中流动如活物,隐鳞剑出鞘!
高频颤音扰乱心神,剑光如毒蛇,专破关节!
陆炳绣春刀大开大合,刀光如匹练!
陆青鸾护住侧翼,短剑迅捷!
这是陈默的英雄首秀!
蟒纹服在火光下如同龙蟒游动,隐鳞剑颤音形成巨大震慑干扰,九阴莲台铳精准点射,每一击都旨在解除家丁武装。
更是致命!
武道强者的可怕之处凸显。
内气在经脉奔涌,断裂的血管可以被内气强行接续,如丝线般聚合伤口。
碎裂的骨骼在内气帮助下,也能隆起重构,筋肉可以在内气牵引下嘶鸣重组,肌肉纤维也能在内气牵引下如蚕丝般自动缝合。
不过再强大的生命力,在陈默面前,都得死!
作为皇权手中的暴力机器,他有着诛杀的觉悟!
对于黑暗和腐朽,没有什幺保护生命的原则,就是送他们去死!
这是超级英雄,更是中式的超级英雄!
迷茫只是暂时的,核心从来不是迷茫,而是干他娘!
擒首!
血染满身的陈默,剑指瘫软的刘扒皮。
「帐册!地契!」
【当地软对抗!】
主角团突审刘扒皮,然后派人实地勘探。
拿着图册和初步口供,直接去刘家声称拥有的田地现场踏勘,核对四至、面积、耕种情况,寻找侵占军屯的证据。
如界碑被移动、军屯特有的标记被毁、军户证言等。
然而当地官吏拖。
指挥使司。
指挥使抱病不出。
指挥同知推诿:「田册昨天火毁啦!容下官慢慢找。」
官僚的推诿,如同精神污染,试图消磨陈默的意志。
并且当面阴阳,直刺阉党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