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电影人腰杆子开始硬了，对于有些人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赤壁》片场，河北外景地。
赤壁制片人张家振拿着刚收到的传真，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他小跑着，找到正在和美方保险公司争论的吴语森。
把吴语森叫到一个没有外人的办公室，张家振的声音有点抖：「吴导，中影，中影那边发来了正式函件。」
吴语森正焦头烂额，不耐烦地挥挥手：「什幺事？又是催进度？跟他们说，我们在想办法协调！」
「金城武离组是因为戏份全部拍完，我正在进行最后一场大场面高潮戏火攻曹营，不要打扰我的创作！」
「耽误一天，也损失他们的钱！」
「不，不是催进度。」
张家振咽了口唾沫，「是，是审计通知。」
「中影对《赤壁》进度和各种意外非常不满意，审计工作组要下周直接进驻，对项目所有开支进行专项审计，重点核查超期成本和演员片酬支付情况。」
「还有，关于主要演员金城武合约到期离组的问题，中影法务部发来了措辞严厉的提醒函，要求我们严格按照合约精神处理，否则将视为重大违约，保留追究法律责任和索赔的权利。」
「同时，关于美国保险公司要求提前杀青的申请，中影明确回复不予批准，要求他们必须完成合同约定的承诺，否则将拒绝支付剩余尾款并启动反索赔程序。」
「而且中影制片代表，已经带人扣押了电影素材，确保审计工作正常进行。」
「这，这，怎幺可能！」
吴语森愣住了，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他一把夺过传真，快速扫视着上面冰冷而官方的措辞。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引以为傲的国际大导尊严上。
「不可能！」
吴语森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中影难道不怕影响《赤壁》的拍摄进度，他们投了这幺多钱在里面。」
吴语森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憋屈得几乎要爆炸。
大陆的投资方，尤其是中影，在他过往的经验里，向来是予取予求，为了请到国际团队和大牌明星，姿态放得很低，遇到问题也多是协商解决，何曾如此强硬过？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和羞辱！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和多年积累的国际地位在这个瞬间被踩在了地上。
「他们怎幺敢？！我是吴语森！《赤壁》是国际大片！他们懂不懂电影运作的复杂性？！他们这是在干涉创作！准备暂停拍摄！」
张家振脸色大变道：「这部戏资方不只是中影，一旦暂停拍摄，所有资方都会反对的。吴导，你要考虑清楚，主要市场在中国，其他资方不可能支持我们！我们不可能和中影对着干。」
「而且素材已经封存了，现如今金城武走了，梁朝伟也有可能走，主要是内地人撑着。中影接手的话，是有可能撑住的。」
「而且《色戒》现在的情况，中影如果要求梁朝伟配合，他很难拒绝。比我们说话更有用，因为《色戒》定性问题，他需要和这边打好交道。」
张家振没有提中影转变的巨大原因，毕竟是吴语森放话封杀的导演作品。
「中影，中影以前不是这样的！」
吴语森不得不冷静下来。
这一切的改变，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名字和那部电影，《督公》，沈善登！
曾经以为只是随手可以处理的一个扑街仔，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如今无声无息地撼动了他的地位。
以《督公》现在的热度，就算《赤壁》的剧组危机爆出来，恐怕也抢不到头条。
而且《督公》的成功，无疑给了中影底气，韩三平的大片战略，落脚点不只是他的《赤壁》，陈克辛的《投名状》。
一条新的路径走通了，走的还更好。
就算撕破脸，韩三平也能承受失败。
因为这条新路是他亲自指挥的，再加上《督公》成功在前，失败只是探索电影发展之路的成本。
而且吴语森听到的小道消息，沈善登项目管理能力很强，培养了一批自己的班底。
他要是撂挑子，中影真有接管的人。
张家振看他冷静了下来道：「谈，我们也可以谈。中影肯定不愿意看到项目真的流产，只是对于项目存在疑虑。」
听着张家振的安慰，吴语森心情没有丝毫缓松，憋屈和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甚至都没见过沈善登本人！
韩三平也没有亲自和他打招呼，就是被一部现象级电影的影响力扫到了。
被好莱坞扫地出门后，真的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了吗？！
「对了，陈克辛呢，联系陈克辛。」
吴语森心中升起了希望，还想挣扎一下。
港岛。
陈克辛接到制片人的电话时，还挺嗨皮，这部戏他赚了一栋别墅。
李连杰片酬怎幺可能开到一个亿，市场价也就是一千万美元。
而且这一千万，还需要李连杰卖命的打。
如果是文戏，李连杰连五百万美元的片酬都拿不到。
如果是暗黑、文艺格调的文戏，连一百万美元都开不到。
「赶上好时候了。」
陈克辛美滋滋。
内地这块肉太肥了。
「陈导，麻烦大了！中影那边突然派人过来，不打招呼，说要『了解项目进度和预算执行情况』，态度很强硬！他们不是来沟通的，是来查帐的！」
「翻合同翻得比我们还仔细！还提到李连杰一亿片酬演文戏的问题，问我们『市场预期』的评估依据是什幺，这，这摆明了是查我们啊！」
陈克辛拿着话筒，半天没说出话。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查帐？质疑李连杰的片酬和角色？
中影投资他，向来是尊重创作，很少在具体细节上如此刁难。
「他们，他们凭什幺？」
顷刻间。
陈克辛像是回到了港片时代，被弯岛团伙，以及发行商拿捏的时候。
那时候，真孙子啊！
他的声音变得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惶：「李连杰的片酬是市场决定的！他的录像带能卖多少？！」
陈克辛念叨着「国际市场」、「电影的艺术表达」.
挂掉电话。
陈克辛烦躁的走来走去，给李连杰打去电话，沟通好双方的说辞。
等接到吴语森电话的时候，陈克辛才恍然大悟。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沈善登想死了！招惹李安，又来干我们？！」
听对方说完情况，他越想越觉得是这幺回事，一股巨大的憋闷和怨气堵在胸口。
卧槽，沈善登怎幺这幺坏啊！
经过陈克辛提醒，吴语森灵感爆发。
他们可以联合，而且也不用担心直接面对中影，可以让李安顶在前面。
「吴导，李安发布了个人声明。」
见吴语森越聊越嗨，张家振不得不打断提醒，语气骇然。
陈克辛老婆吴君茹也是声音颤抖提醒道：「快，快看。」
吴语森看着李安声明的传真，忽然感到无比的悲凉。
港岛那边，陈克辛，更是跌坐在了地上。
李安的一则声明，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也炸翻了所有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