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微微颔首,但却并无其他指示。
那弟子一时无所适从。
监正无奈,摇了摇头,接过玉简,对那弟子道:
「阁老知道了,你传话下去吧,这事谋划已久,早有章程,该怎幺做,就怎幺做……」
弟子松了口气,恭敬告退。
监正迟疑片刻,看了眼手中玉简的内容,微微有些动容,「冥道天机锁……」
「血幡封城,魔剑悬命?」
「本命长生符……碎了……」
「不死符……魔道圣子?」
……
监正默默念叨,神情变换,不由喊了声,「阁老……」
「嗯。」阁老淡淡回了句。
监正看了眼阁老,目光诧异,「您早就知道?」
阁老一心一意盯着棋盘,目不转睛,也不作答。
监正又小心道:
「上官家、云家、道玄门……前些时日,请您衍算,您说算不出,是在敷衍他们?」
「离山城的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您……」
阁老擡起头,不悦道:「你这人,下棋怎幺不专心?」
监正一滞,不由苦笑。
风起云涌,仙机浮沉。
现在是下棋的时候幺……
阁老摇了摇头,叹道:「你这样不行,心浮气躁,没个定性,下棋一辈子都不会有长进……」
监正默默看了眼棋盘。
棋盘上,阁老的棋子,已经被他「吃」了大半。
就这,还是他顾及阁老的颜面,不忍下手,送了阁老很多子的缘故。
虽然这幺说,不太恭敬。
但众所周知,天枢阁的阁老,是远近闻名的「臭棋篓子」。
现在阁老反倒说他「下棋一辈子都不会有长进」,他属实有些,不知说什幺好……
监正心有点累,但还是无奈问道:「您一点也不急幺?」
「急什幺?」阁老一脸无所谓。
「当然是……道玄门他们……」
阁老苍老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寒意。
「急着让他们送死幺?」
监正一怔,目光渐渐凝重,「您是不是,算出了什幺?」
阁老彻底失去了下棋的兴致,落下一子,将自己一大片棋子,全部「送」了,冷声道:
「不算,是为他们好。」
「不算,他们就不会去死。」
「算得慢些,他们也就死得慢点。」
阁老的话意味深长。
监正目光一凛,「当真如此凶险?」
阁老不置可否。
监正疑惑道:「这些,您和上官家,还有道玄门的人都说了?」
「犯不着……」
阁老摇了摇头,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说了,他们也不信,估计还以为我危言耸听,以为我另有所图,反倒会怪罪我。」
「所以我能拖就拖……」
阁老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哪里还能算得那幺快,算得那幺准?」
「那他们……」
「生死有命,顺其自然。」阁老淡然道,而后看了眼监正,缓缓道,「飞蛾扑火之前,也不会以为自己会死。」
「你能阻止得了飞蛾去扑火幺?」
监正皱眉,「此事,凶险真有这幺大?」
阁老默默将棋子收回,将棋盘归位,「棋,不是什幺人都能下的,这个局,也不是什幺人都能玩的……」
监正目光凝重,点了点头。
阁老的意思是,此事牵动天机,关系太大,轻易不要蹚这浑水。
但监正又隐隐觉得,阁老这话一语双关,也是在内涵自己。
嫌弃自己不配跟他下棋。
明明阁老您老人家自己棋艺「菜」得不行……
监正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又道:「道廷能人无数,天才辈出,怎幺也不至于……」
「天才?」
阁老目光微冷,「什幺叫天才?」
这话把监正问住了。
他本想说,「灵根绝佳,聪明绝顶,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浅显了。
这明显不可能是阁老话里的含义。
阁老似乎也并不想监正回答,只是目光悠远,轻声感叹道:
「攫天下之利,谋一己之私,再天才,又能有什幺用?」
「『天才』越多,道廷越腐败,修界越崩坏……」
监正不解,但阁老也不再多说。
阁楼之上,一时有些沉默。
监正想了想,还是问道:「阁老,学生还是不明白,假如真蹚了这个浑水,凶险在哪?」
阁老目光晦涩,反问道:「我们在算计谁?」
监正迟疑道:「庄先生?」
「你以为,姓庄的这个小子,是这幺好算计的幺?」
监正怔忡,又皱眉道:「就算当年不凡,如今过了这幺多年,他道基破碎,还能如此棘手幺?」
阁老冷笑,「他是大限已至,天机算尽,回天乏力,否则绝不会穷途末路,而且……」
阁老的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最可怕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兄……」
监正心中一凛,「您是说,诡……」
监正忍了忍,还是没把那个名字说出口,随后他又摇了摇头,「道心种魔罢了,也不算什幺顶级魔道传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