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在万妖谷里，墨画还救了自己一命……
宋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深深叹气，以近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
「谢，谢谢……」
墨画问：「什幺？」
宋渐恼羞成怒道：「谢谢！」
「哦……」
墨画点了点头。
「所以，你找我，是来给我道谢的？谢我在万妖谷里，救了你一命？」墨画道。
「算是吧……」
宋渐说完，神色变幻，又沉默了下来。
墨画察言观色，目光微动，好奇道：「你是不是……有什幺心事？」
「没。」宋渐板着脸。
墨画自然不信。
「你若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不一定会帮你，但应该能替你出出主意。」
宋渐本不想说，可擡头看了眼墨画，看到了墨画清澈而深邃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觉得说出来也没什幺不好。
而且，除了墨画，他竟觉得也没别人能说了。
尤其是与万妖谷有关的事……
宋渐神色有些落寞，缓缓道：
「我发觉，我爹娘，其实并不在意我的死活……」
墨画一怔，「为什幺这幺说？」
宋渐道：「在万妖谷时，我被截断了一只小指，送给了爹娘，但我爹娘那里，一点动静没有。」
「金贵说，我爹娘在权衡利弊，在权衡要不要救我，若是代价太大，宁愿我一死了之，他们掉些眼泪，心里过得去，也便算了，反正宋家也不只我这一个儿子。」
「金贵这些话，起初我还不信……」
「可是，我从万妖谷回去后，发现我爹娘虽然欣喜，但也没有我想像得那幺……欣喜若狂……」
「他们的确早早就知道，我被困在万妖谷里了，但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宋家长辈，也有不少人知道了，但他们不知是经过了什幺权衡，最后似乎是打算把我……」
宋渐脸色难看，「……当弃子了……」
「弃子？」
墨画有些意外。
「嗯，」宋渐喃喃道，「他们在盘算着什幺，甚至我爹娘，都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所以他们对于我的生死，就不怎幺上心了。」
「我活着回来，似乎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意外之喜，甚至……」
宋渐目光冰冷，「……我更像是一个『赠品』。」
墨画皱眉。
世家内部，基于利益权衡的残酷和冷漠，他早就有所耳闻。
但这种事，发生在宋渐身上，他之前还真没想到。
「你有几个兄弟？」墨画问道。
「有两个兄长，」宋渐道，「我是最小的，但我的天赋，远没有两个兄长好，修行也不如他们刻苦，做事也比不上他们狠辣……」
宋渐往树林外指了指，「而且，我不太能服众。」
「现在宋家势力起来了，我身边的狗腿子也多了，赶也赶不走，但我其实知道，他们心中看不起我。」
这些事，他以前生活安逸，从不曾细想。
但在万妖谷内，从刀尖血口上，提心吊胆地走了一遍，很多问题，自然而然能看得清了。
「这个世上，谁都靠不住……」
「宗门靠不住，家族靠不住，爹娘靠不住，兄长靠不住，更别说那一堆狗腿子了。」
宋渐神情有些迷茫。
墨画想了想，便拍了拍宋渐的肩膀，「所以，你只能靠自己。」
宋渐神情漠然，「我知道靠自己，但是……我自己也靠不住……」
「没事，」墨画大方道，「我帮你。」
宋渐默默看着墨画，怎幺都觉得这句话很违和。
你一个太虚门的弟子，非亲非故，且无缘无故地，帮我这个断金门的弟子？
墨画便道：「我是不是救了你？」
宋渐点了点头，「算是……」
「我们算不算有过命的交情？」
「也，算是……」
宋渐迟疑道。
「这不就得了，」墨画道，「漫漫大道，上下求索，必然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最重要的，是要有『志同道合』的道友，可以互相帮助，互利互惠！」
「我都救了你的命了，你还不信我？」
宋渐有些犹豫，「可是……我们到底立场不同。」
「什幺立场？」
「宗门不同……」
「这跟你有什幺关系呢？」墨画一脸疑惑道，「你又不是断金门的掌门，只是一个普通弟子，操这份闲心做什幺？」
「可我宋家……毕竟是断金门的宋家，我是宋家弟子……」
宋渐还没说完，墨画便叹道：
「这跟你又有什幺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