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因年迈而精神不济,时常困顿的老者。
一个弟子悄然走进屋内,没敢打扰阁老,而是恭恭敬敬,将一枚玉简放在桌上,之后行了一礼,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玉简摆在桌上。
四周寂静无声。
香气氤氲中,阁老仍旧在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阁老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是睡醒了,略一侧目,见到了摆在桌上的玉简,便取过看了一眼。
只瞥了一眼,阁老便顿住了。
「干学州界,论阵第一,太虚门墨画,筑基中期,神识十九纹……」
阁老困意瞬间全无,不由精神一振,缓缓沉吟道:
「筑基中期,十九纹,这倒是怪事……」
「是他自己修的?还是向什幺『东西』借的?」
「自己修,是如何修的?若是借,又是从何方借的?」
阁老忽然来了兴趣。
干学论道,三年一届,每三年都有一个「魁首」。
这个魁首,寻常修士或许推崇备至。
但在道州,在天枢阁,尤其是在他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阁老」眼里,便有些「鸡肋」了。
虽说是天才,但这样的天才,届届都有。
才能的确万中无一,但利己之心,也与常人一般无二。
看多了,也就乏味了。
可即便如此,神识超限,越了三阶,也的确非同寻常。
他这个阁老,似乎也还真没见过。
「我来算算……」
阁老兴冲冲地伸出手,手指刚一捻,便怔住了,而后心生不悦,皱眉道:
「太虚两仪锁?什幺时候这幺大方了……」
「当初借给我看一眼,都不舍得……」
阁老心里酸酸的。
随即他更好奇了。
「两仪锁都舍得,怕是因果不小。」
不窥底细,就透着天机锁,稍稍感知一下,太虚门也不会知道。
阁老这下捻了一个正式点的手诀,可推算片刻,便又顿住了,苍然的面容上,已然带了些错愕:
「这……到底套了多少层『马甲』?」
天机成分怎幺这幺复杂?
而且,这里面竟还有几缕让自己觉得熟悉的因果?
甚至,有些因果,令他这个阁老,都会心生忌惮……
阁老神情讶异,有些难以置信。
片刻后,他缓缓放下掐了一半的手诀,不再算下去了,而是看着玉简上的那一道名字,眼睛越来越亮。
「墨画……」
「我记住了。」
随后他又喃喃道:
「不过,阵道魁首……这样一来……」
阁老将苍然的目光,又投向面前的棋盘。
棋盘之上,一大片棋子交织,黑白混杂,难舍难分。
「……局势又有变动了?」
阁老凝视着棋盘,看着看着,竟恍然间从棋盘之上,看到三条纤弱的大龙,隐隐有融合的气象,不由神情微滞,缓缓坐直了身子,喃喃道:
「不会吧……」
……
太虚门内。
长老居中,太虚掌门对荀老先生道:「太阿门和冲虚门,已经确定,会掉落八大门了。」
「之前的担忧也没错,太阿门的『铸剑』,冲虚门的『剑气』,不够纯粹,不符合十二流的标准,再加上四大宗从中作梗,因此十二流里,也没有他们的位置。」
「太阿门和冲虚门,恐怕要掉到干学百门了……」
太虚掌门心中叹息,而后又有些庆幸。
若非墨画突然横空出世,以妖孽之资,得了论阵第一,太虚门的处境,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而且,还不止如此。
太虚掌门叹道:「已经有不少拜入太阿和冲虚两门的世家弟子,在准备退门的事宜了。」
荀老先生皱眉,「退门?」
「是,」太虚掌门道,「世家子弟,拜入太阿冲虚两门,冲的就是『八大门』的名头。现在这二门名次滑落,即将泯然于干学百门之中,这些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自然也就要另寻高处了……」
世家行事就是如此,冰冷而势利。
这些子弟,即便自己不愿退,他们家族中的爹娘长辈,也会逼着他们退宗。
荀老先生点了点头,又问:「那长老呢?没有想退的?」
太虚掌门道:「长老层面,目前还好些,毕竟都是靠山吃山,拿宗门俸禄的。还有一些,本就与宗门利益绑得很死,想跳船也不好跳。」
「但这只是目前,后面就不好说了。」
「至少客卿长老中,会有一大批辞任。一些中立的长老,估计也在暗中找下家……」
太虚掌门摇头,「宗门改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一步退了,想在这激流涌动之中,再爬上来,就难如登天了。」
「更何况,核心弟子走了一批,长老走了一批,后续没了八大门的头衔,招收弟子的质量,也会下滑,这几乎是死结,太阿门和冲虚门,今后怕是再难擡头了……」
太虚掌门语气感慨,有些同情。
荀老先生点头道:「好。」
太虚掌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