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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

「就位!」、「准备好了!」、「没问题!」

宋嘉和王保强这样的年轻演员不提,就连胡君和周讯这样的老杆子这会儿也有些心情激荡。

专业到极致的剧组,营造到极致的氛围,细节到极致的导演。

大家都渴望把自己融入到这部时代的悲壮画卷,用自己活生生的角色,去谱写当年的一曲哀歌。

「十秒钟倒计时,录音、摄像启动,道具组给雨。」

「开始倒数!」

俞飞红拿起大喇叭,沉稳地报着数字,随着最后一句开始出口,雨势瞬间变大!

现场排练许久的群演从开始的隐隐啜泣,渐变为凄厉的哭喊和绝望的尖啸,整个剧组进入拍摄状态!

摇臂架设着摄影机在高处以俯瞰的视角拍摄,三名摄影助理穿着雨披,跟着近景演员用手持摄影拍摄。

手持摄影是纪录片和伪纪录片、恐怖片的常用拍摄手法,能够增强真实感和临场感,比大型摄影机更加灵活地捕捉动态瞬间。

特别是在主观情绪的营造和氛围渲染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作用。

就譬如在地震中崩溃四散的人群,手持摄影画面的晃动和随着主角视角的左右探寻,不通过一句台词就可以表达出当事人极度恐慌的心情。

现场仿佛在重现三十年前地狱般的场景,渐大的雨滴从每个人头上流下,带着殷红的如注血水划过脏污的脸颊。

一位圆脸女群演演员的特写面孔出现在画面中。

她的脸上不断有红色水痕氤氲渗漏,带着一脸茫然和惶恐的大眼睛逐渐失神,身躯微微发抖,片刻后逃亡家属楼东边。

脏污的妆造之下,路宽看不清她的长相,却又觉得有些熟悉。

「飞红,刚刚这个群演你招的?」

「是,你去坎城那会儿来剧组报名的。」

她低头翻了翻名册:「赵丽影,冀省廊坊人,毕业于廊坊电子信息学校航空服务专业。」

「没有演员经验,但是外形在群演里较突出,特别是这场雨戏,她的眼睛大,比较好演绎。」

塘山、廊坊两市距离很近,赵丽影这相当于提前出道了。

路宽点点头,继续看着监视器中的现场镜头。

平行高度的主摄影机猛得向右横摇,把主街道的狼狈和慌乱置于画面中央,这里仿佛成为了人间地狱:

失足倒地头破血流的,被过往逃生的人无情踩踏哭喊无助的,抱着家人的尸体失声痛哭的,不顾鲜血淋漓的十指继续在瓦砾中翻找亲人的。。。

青年导演的喉头滚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水磨镇的小学,有些褪色却仍高高飘扬的红旗,面庞黝黑却目若点漆的多吉。

他无法想像那一方世外桃源被摧毁的画面,将是多幺的悲哀和惨烈。

路老板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那个早已恢复如初的伤口,无比庆幸自己一个月前做了那样的决定。

否则再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一定会崩溃。

突然,镜头中出现了小楠的身影。

主摄影机和手持摄影同时跟上,小女孩哭喊着妈妈四处奔逃,脏兮兮的小脸上,泥水混合着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她孤苦无依地站在残垣之上,手里紧紧地抓着一块从妈妈身上扯下的碎花布,对着雷鸣电闪的天空绝望地哭号:「妈妈!妈妈!」

这里的特写画面做了一个弱化的收音处理,相当于一个简易版的多声部蒙太奇。

在实际出片的画面上,观众们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更多的雏鸟哀鸣和悲恸会湮没在呼啸的风雨中。

看着她清晰可辨的口型,那一句全人类都能看得懂、听得懂,却听不到、也听不清的「Ma Ma」,会摧毁所有观众的泪腺。

这是全片中唯一比较「卖惨」的场景了,以点带面,在观影者心中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调度戏一向是路宽的弱势,今天这场数百群演的大戏不可谓不艰难。

灾难场景规模宏大,倒塌的建筑物、破碎的道路和流离失所的人群等元素很难进行有效的组织和安排;

而对于群演来说,对于他们的情绪调动和调节,复杂的行动路线的规划更是需要精心预演和排练走位。

就像现在,青年导演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群演,太入戏了!

他们哭得太投入了,太逼真!

但是根据刘恒的调查和几乎所有幸存者的回忆,大地震当晚,骤然间遭逢大难的老百姓并不是这种状态!

木然的,迟钝的,坚强地迅速转移和开始救人的也不少。

真正灾难来临的时候,除了小楠那样突遭厄运和家人失散的孩子,更多的成年人不是像现在画面中这样崩溃。

只不过这些群演大多都是当年的幸存者和幸存者的后代,面对如此逼真的场景和戏份,情绪一时失控。

眼看苗头有些不对,路老板赶紧拿起扩音喇叭:「近景演员控制情绪!控制情绪!不要过度夸张!」

事实上,这样的一场天地同悲,百人齐哭的场景在电影院里是极具杀伤力的。

但路宽要拍的远不是这种把美好毁灭给人看,来引起同情和泪水的思路。

他要通过电影表达的,是废墟之中开出花朵的壮美从容,是人民用坚强不屈的血泪重铸的美好家园。

至于卖惨,一个群演小楠的戏份安排就足够了。

他的思路和裤子不同,裤子在这会儿已经安排自己老婆徐凡在镜头前哭喊了:

「老天爷!你个王八蛋!」

。。。

近景和有特写镜头的演员都是精心培训过的,迅速领会了导演的意图,整场调度戏按事前的排练流程有序进行。

最后的镜头里,摇臂迅速升空。

先是一个全景俯瞰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震撼,接着是各种视角的救人、求援、呼救和逃生。

「咔!」

除了机器的杂音渐渐收声,现场只剩演员们奔忙过后粗重的喘息。

「面目全非」的演员们,无论是群演还是专业演员都怔怔地看着监视器后从头到尾扫视的青年导演。

凌晨四点多,天色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漆黑,人群中的小楠紧紧抱着妈妈的大腿,好奇地左顾右盼。

她不明白大家在等待什幺,在期盼什幺,在回味什幺。。。

良久,监视器前的青年导演才站起身,朝着人群微微鞠了一躬:「感谢大家。」

「这条过了。」

很诡异地没有欢呼,没有振奋。

所有演员都精疲力尽地坐倒、扶腰。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绷不住心弦,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随即是悲恸的情绪传染和覆盖了整个片场。

当年的幸存者,和幸存者的后代、亲属们再也压抑不住情绪。

他们搀扶着彼此,安慰着彼此,却又齐齐地痛哭流涕。

他们趴伏在彼此的肩头,抽动战栗的身躯诉说着对亲人的思念和委屈。

这是压抑了三十年的悲痛欲绝啊!

这是埋葬了三十年的故土难安啊!

路宽也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眼角,转身道:「把这部分花絮剪出来,放在影片最后。」

「好的,导演。」俞飞红早已哭成了泪人。

片场警戒线外围。

「领导,这条过了,我们可以过去。。。」

秘书小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抹泪的赵永阻止了。

「走吧,别去打扰他们。」

「都熬了一夜,让路导好好休息吧。」

「是。」

这一刻的赵书记,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部电影将是献给大地震三十周年的塘山人民,最好的缅怀和纪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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