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顺其自然,现在大家都在公关,最后的结果也算是相对公平的,刨除我们影片本身的题材劣势不算。」
路老板耐心解释道:「你可能还不大清楚,我跟哈维分析过了,这一次你的竞争对手主要有三个人。」
「《玫瑰人生》的玛丽昂歌迪亚,她在影片中从青年演到了临终,是嗓音、体态、衰老过程的全方位重塑,技术难度很大。」
「还有《柳暗花明》的朱莉·克里斯蒂,和你的角色类似,她是细腻呈现记忆衰退的脆弱感,情感层次很丰富。」
「另外就是福克斯出品的《朱诺》的女演员,艾伦佩吉。」
「她和你都是87年生人,这种聚焦美国青少年问题的题材,会更接近北美评委的生活体验。」
「目前福克斯已经帮她运作了芝加哥影评人协会、多伦多影评人协会的最佳女主角,也是来势汹汹。」
路老板无奈道:「我会让哈维安排好一切,但最后的结果谁也拿不准。」
说起来,艾伦佩吉的起势也有路宽的原因。
他在2003年参加圣丹斯电影节时,向狮门兜售了《水果硬糖》的剧本,这部讲述反炼铜题材的电影让艾伦佩吉迅速进入了观众视野。
后世2008年的金球奖,艾伦佩吉就凭藉《朱诺》拿到了金球奖喜剧分类的最佳女主角。
至于《朱诺》这种题材对于犹太老白男评委的吸引力有多大,可以参考2007年的《阳光小美女》——
一部800万预算的电影了拿了奥斯卡最佳男配、女配、原创剧本。
刘伊妃刚刚听哈维讲完就想到过一些问题,略有些困惑道:「我看了公关团队做的详细资料,把几乎每一个意见领袖的爱好、观影口味、族裔背景都调查得事无巨细。」
「我们辛辛苦苦耗费了巨资,凝聚了包括纯如姐在内的所有人的心血,你也雕琢了四五年的剧本,才完成这样一部杰作。」
「现在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还得处心积虑地去拍这些顽固派评委的马屁,才能让更西方人看到我们的电影。」
「虽然知道这是游戏规则,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常态,还是感觉心里有些别扭。」
电话另一头的路宽沉吟了几秒,挥手示意让老谋子先走不必等自己,又走到食堂窗前耐心开导她:
「世界的不公平,人生的不公平,你已经见得很多了,这是现实。」
「说句很不客气的话,如果不公关到位——」
「《历史的天空》即便再是叙述我们民族苦难的史诗级巨作,可能在这帮北美评委眼里,都比不上一个美国16岁高中女生早孕的故事。」
刘伊妃被他的这句辛辣的对比,噎得半天讲不出话来。
何其讽刺?
但又何其现实。
但没办法,这个年代电影艺术和文化的话语权掌握在西方人手中。
而时下的国内电影人,还远没有说能够有视奥斯卡如草芥、弃之如敝履的资格和底气。
这个奖和提名,无论是为了影片回本、收益,回馈辛苦付出的团队;
还是为了提高影片知名度让更多的西方人看到,让澄清历史、呼吁和平的目的得以实现,都是要去争一争的。
争,是为了通过国际顶级奖项的权威背书,打破西方对二战叙事的垄断,迫使国际社会正视金陵大屠杀的史实,削弱鬼子右翼「否认派」的舆论空间。
争,是为了让电影奖项赋予历史真相更广泛的传播力,成为像《辛德勒的名单》之于犹太民族一样,成为全球华人共同的历史文化符号。
争,也是为了让张纯如这样的海外爱国华人,能够看到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不至于叫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在这个年代,这个我们在国际上还没有太多音量去表达自己的年代,只有通过全球发行的电影来做到这一点。
但要争,就要比西方人和西方价值体系下的影片和导演,付出更多,却收获更少。
「一个人在自身发展不足的时候,通常会比较在意外界的评价,一个国家也是。」
「我们还走在复兴之路上,一部分国人还没办法从内心给予自己强大的支持,对外界的评价就会特别敏感。」
「因此像电影这种被西方把持了价值评价体系的文化产品,暂时还不能放弃这些奖项的争夺,即便我们自己认为电影很不错,但总归是要观众来买单的。」
路老板笑道:「办奥运会,收购奈飞,对外输出我们的传统文化,都是为了有一天不再需要去迎合他们的价值观,真正地树立起我们的文化自信。」
「也许到了我40岁退休的时候,咱们看奥斯卡就跟看到路边的一棵野草没有太大区别了。」
刘伊妃听得心旌神,丹凤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似有碎星坠入深潭。
她擡手将鬓边碎发别至耳后,傲娇地赞同:「就是,我管他喜欢什幺!」
理察耶茨在《革命之路》中讲:
真正的勇气不是反抗世界,而是与爱人并肩对抗虚无。
路宽和刘伊妃这一对历尽磨难的革命伴侣,在蜜里调油的小情小爱之外,也在向着共同的目标携手前进。
一个以镜头为刀,剖开西方话语权笼罩的铁幕;
一个以表演化笔,在银幕上书写被遮蔽的苦难。
相隔了一万公里的中美两地,这对年轻的情侣通过电话讯号,交换着看起来缥缈又危险的理想。
这一夜,他们的浪漫不在于甜性涩爱,不在于风云同天——
只在于共赴硝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