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之对他一贯的冷淡不以为意，似乎只是借着擦眼睛的间隙闲聊，擦完眼睛后又恢复了正题，语气不疾不徐：「路上我听秘书小李讲了，我看也没什幺大不了嘛。」
他环顾众人：「之前他做农场，我提出干脆找人举报，看看这个资金沉淀的模式到底有没有问题，就让法律来检验嘛！你们被路宽吓破了胆子，不答应。」（520章）
「现在人家按兵不动，大麦网势如破竹，怎幺一个个反倒愁眉苦脸起来了呢？」
这番话讲出来，老柳也算「挟宽自重」了。
就像今天大麦网会议室内的氛围一样，路宽和问界越可怕，就越需要他这个主心骨在场主持工作。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商业斗争之外，只有他能够和路宽在某些场域扳一扳手腕。
在企业和战略胜负的关键之处、要紧之时，这有可能就是局势胜负的「神之一手」，「自上而下」的神。
王建林不搭他这个腔调，马芸讪笑道：「老会长，问界票务的资金沉淀问题，我们搅和一下是可以的，不过想伤筋动骨太难了。」
「嘿！你们那——」
也许是这第二次美国之行异常顺利，叫现在的老柳颇有些雄心壮志来点评人物与时局：
「你们几个也好、企鹅的小马也罢，都是顶好的年轻人，就是胆气不大够。」
「大麦网虽然靠着先发优势一直占据上风，但不能把问界票务彻底压死就是失败！」
「还有企鹅！难道还看不到游戏产业有被贪心的问界涉足的可能吗？面对我抛去的橄榄枝仍旧拒绝，只是比上一次的坚辞委婉了些。」
他屈指叩击茶几，震得茶杯叮当作响：「92年南巡讲话还没落地，我就敢把IBM的代理利润全砸进自主生产线；03年顶着骂名收购 IBM PC业务，华尔街都说中国人疯了！」
老会长突然提高声调：「没有这口胆气，哪来今天连想全球前三的PC份额？」
包括王建林在内的屋内众人都听得面色讪讪，老会长平日里姿态拿捏地是比较到位，但这样教育式地对着合作者大谈商道、理想，似乎还是第一次。
今天怎的如此意气风发？
他们不是穿越者，自然不知道老会长的生意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后者自问自己即将开拓的事业和壮举，应该成为每个民营企业家的榜样！
这才是财富和权力和正确打开方式，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柳会长的家族、门徒、泰山会和朋友圈，足以保证他顶着合法合规的中国优秀民营企业家的身份。
安度晚年。
自觉焕发了人生第二春的老会长雄姿英发，不过几十年下来城府还是有的，并没有一味地教育面前的同侪们：
「你们提的问题我清楚了，路宽是个惯会搞阴谋诡计的人，我提醒大家一句，内部的团结是一定要的，这是第一。」
「第二，所谓一力降十会，所有的阴谋诡计，最终都是要放在台面上来经受检验的，什幺检验？」
老会长轻敲桌面，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资本的检验！」
「你们不是想知道他准备做什幺吗？简单，把问界票务逼到墙角，就什幺都清晰了！」
马芸等三人陷入沉思，柳会长身后的柳琴深以为然，颇有些崇拜地看着父亲。
作为高盛亚太的执行董事，她从小就亲眼目睹了父亲的一系列资本腾挪的操作，包括94年改制突围、05年的蛇吞象，一直到今年的……
在柳琴眼中，所有技术壁垒、舆论攻讦，在资本的重炮前都是纸糊的城墙。
正如他此刻提出的「资本检验论」，问界的积分把戏再精巧，也抵不过大麦网5000万一个月的秒杀和满减补贴。
老会长直接定调：「下个月继续加码，他想搞什幺小动作随他搞去，我从现在到10月份都不会离开北平，你们也放开手脚去做。」
「另外，把声势、气势都轰起来，他不是喜欢自诩中国电影的救世主吗？我们难道不能给点舆论压力——」
「现在是大麦网的四家企业在为中国电影培养观众、培养观影习惯，为做大中国电影大盘出力，赚这幺多钱、坑了这幺多沉淀资金的问界在做什幺呢？」
「必须要占领舆论高点，去广发英雄贴，这方面我跟楠方提一下，事情要做、话更要说，不然这钱白烧的吗？」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在飞机上同女儿柳琴说的话，语气坚决道：「在我们的声明上再加上一条——」
「从现在开始到明年的情人节档结束，大麦网保证，从我们这里出的票，价格永远比友商要低！」
王建林、马芸、李彦宏和曹杰都听得有些愣住了，老会长似乎也没有同他们解释过多的兴趣，带着女儿柳琴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前后还不到一小时。
对于资本和背后泰山会所代表的资金的自信，叫柳传之能够在即将完成人生跨越之际，意气风发地对着行业内的小兄弟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至于诸如「价格永远比友商要低」这样的宣传、表态是不是违法《GG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老马等人都不以为意。
这对柳会长算得了什幺呢？即便是他们也不是没有门路关照的。
只是今天老会长从一进门开始，就透露出的这股子坚决和自信，叫王建林等人略有些恍惚。
看起来……
柳会长甚至好像比前些年收购了IBM的PC部门还要兴奋一般。
「老王，这事儿你看？」
王建林擡头看了眼马芸和李彦宏，显然之前也不想把车开进死胡同的这两位，现在绝对是唯柳会长马首是瞻了。
后者今天的态度、气势都是如此强硬，势必要步步紧逼，把在线票务这根钉子狠狠地楔进问界产业链的躯壳中，叫那人如芒刺在背。
人在船上，除非现在就跳船，否则王建林再想压制这种剑拔弩张的态势，也无法左右其他三位股东的想法。
「就这幺干吧。」马芸等人都罕见地看他也叹了口气，「希望这个过程不要太久，早点儿结束吧。」
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现在的万哒、阿狸、白度，和问界、连想比起来说是小鬼肯定过分了。
但论及企业规模、营收、社会地位、正商资源，这两位的正面对碰，绝对是他们不愿意参与、不想直撄其锋的所在。
纵观现在被外界戏称为「反法同盟」的几家、「西班牙」的企鹅，各家的体量和综合实力究竟如何？
连想是部分资产在香江上市，09年的总营收150亿美元左右，全球PC市场份额7%；
企鹅在09年年中还未做到国内游戏厂商第一的宝座，上一世的总营收在123.4亿左右，年度净利最高；
遭受金融危机打击的阿狸和白度股价就都比较惨澹了，营收也都在50亿以下。
阿狸尤其式微，马芸还在9月减持了2亿多，一直到这一年「双十一」大爆和「大桃宝」的B2C转型成功，才扭转了颓势，走出颓废周期。
万哒因为企业性质的原因，和这几家不大好做比较，财务数据也比较隐秘。
但他们在09年央视的报导中，总资产已经突破了300亿，营收数据不详，但因为是地产企业，这样的估值也是站在时代风口的。
总体而言，现在统领泰山会的柳传之，对上这几位还是比较有心理优势的，毕竟他的势力脉络也不止于商界。
现在唯二叫他拿捏不住的，一是已经三次拒绝联盟的企鹅小马，二就是这次他发了狠要迎头痛击的内地首富。
回连想总部的车里，柳琴接了个电话，旋即对着闭目养神的老父亲笑道：「爸，卢叔叔说都差不多了，怕你飞回来太过劳累，请我转达。」
这说的是泛海控股的卢至强，他从几个月前就一直在减持民生银行的股票，
「好啊，按部就班来吧。」老柳对着女儿，自然不会像刚刚那幺霸气外露，那本就是为了收服这些小兄弟，叫他们配合自己行动，不要畏首畏尾。
「柳琴。」
「爸？」
老会长看着已经培养得十分优秀的闺女，很是满意：「别急，问界明年的几个网际网路公司就要密集上市了，这单生意肯定是你的亚洲高盛的。」
「这些优质资产和业绩，想必也能叫你在往上走一走了。」
柳琴微笑道：「我倒是没您这幺乐观，不过如果在线票务真的把问界打垮了，确实叫他们有够难受的。」
时至今日，作为对手主动出击的大麦网自然也看出了在线票务对于一家电影公司的重要性。
一直到后世2024年，中国电影在线票务对行业的渗透率已经高达86.3%，每10张电影票中，就有近9张通过在线票务出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