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现在做A类的意见占据上风,但既然今天领导已经定调,我也不妨给大家泼一泼冷水。」
「如果做A类,北平首先要面对首映权争夺战,去年的威尼斯甚至被多伦多抢走20多部主竞赛单元的影片,北平这样的新A类,能吃到多少残羹冷炙?」
「其次是评审标准的困境,我们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很多国外电影的题材在东大根本无法过审、更别提展映,这在艺术片里尤其是重灾区!但商业电影不同啊,面向全球的商业片要想卖片,就必然不能玩弄太过明显的正智、血腥、暴力的元素。」
「最后是文化折扣效应,我们做艺术类电影节,主流是法语、英语、义大利语,从来不是汉语,这样的电影节做出来,必然是曲高和寡、应者寥寥,完全不符合当下国家对于『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精神文化需求』的判定!」
路老板面色严峻道:「之前我已经表态过,如果组织一定要做A类,问界体系一定竭尽全力为大会贡献力量。」
「但今天我也要提前泼一盆冷水给在座的各位,如果北平电影节最后办成了A类,一定会是不入流的A类。」
他总结道:「放下对这种虚名的执着,是为了让我们更专注地追求实质性的影响力和产业推动力。我相信,当我们能把北平电影节打造成全球电影人不可或缺的交易平台、创意源泉和文化盛会之时,它所获得的尊重和认可,将远超过一个空洞的称号。这需要我们有魄力,有远见,更要有踏踏实实、深耕市场的决心。」
「产业的根基是市场,是可持续的产出和回报。好莱坞的经验早已证明,强大的电影产业才是文化最有效、最深入的传播载体,它能自然而然地让全球观众接受其背后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我们的电影节,必须成为撬动这个产业、激活这个市场的支点,而不是一个孤芳自赏的象牙塔。」
「我就讲这幺多,得罪之处,多多包涵。」台上的路宽笑着客气了两句,只是显得诚意不那幺足。
「好,谢谢大家。」
场内的氛围略有些凝重,今天现场的嘉宾们一时间有些懵逼。
很多官方人士不习惯他这样的开门见山,这是刻意地没有玩中庸那一套,直接点明了A类的遗毒和弊端。
有些话从行政口子嘴里说出来具有直接的打击效力,譬如让你下画就下画,让你修改就修改。
但有些话,从路老板这样一位公认的行业专家、艺术巨擘嘴里说出来,某种程度要比官方更令人警醒。
就算今天台下其他的竞争者电影公司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很多营销思路、想法,所谓的行业洞见,都是效仿这位大拿。
在这样一场令人瞩目,又有专门记录的筹备大会上,路宽旗帜鲜明地表态:
不要做A类,做A类必败。
即便有些官方人士再不满,也是不敢直接一言否决的。
万一真做了A类,真的一两届以后查无此节了呢,就想上一世的北平电影节,有一丝丝存在感吗?
而对于路老板自身而言,他有着将电影节和泛亚电影学院绑定的「私货」在,今天不打得一拳开,往后做事的掣肘就要无止境地出现。
况且看在刘、蔡两人的面子上又不能撂挑子,干脆对着和自己产业关联度不高的一些清流的脸左右开弓,把他们这种落后思维扇飞再说。
退一万步讲,对于穿越者而言,在这个行业抱紧往后的老蔡大腿也就足够了,井大伯往后的路线如果没有变化也能关照许多。
他给自己埋的线已经足够粗、扎根也足够深。
「啪,啪,啪!」偌大的会议室中还是有人率先鼓掌,众人一看是刘领导,无论其他被怼得颜面无光的几位态度如何,一瞬间大家都纷纷效仿、配合。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像是被强行推着走的齿轮,节奏不一,却不得不转。
台下坐着的官员们神色各异,有低头翻看文件假装专注的;有面带微笑、眼神却飘忽不定的;
还有的干脆面无表情,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在思考如何消化这场突如其来的「直球对决」的。
官方会议的一团和气,终究还是被民营企业的大炮给轰出个尴尬的局面。
但不可否认的是,话说到这种份上,已经没有人敢冒着失败的风险强行去推动A类的上马——
若果真失利,届时根据会议记录,一看便知是谁的失职。
西装革履的王四聪一边机械地鼓掌,一边左右环顾,身边的这些国内电影民营企业家们大多面无表情。
两年前就已经结盟、主做港片渠道的于冬、王长天两人交头接耳地聊着些什幺,澄天的吴克波和小马奔腾的大狗哥相谈甚欢,吾悦文化的范兵兵面若桃花,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施施然离台的路宽。
王四聪撇撇嘴,玛德,这宋美龄!
再想起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大甜甜,以及应该正和邪恶轴心等人商量大麦网股份转售事宜的老爹,二代对这位年龄相差不大的首富,怨念更深了。
怎幺踏马的什幺好事都叫你给占了?
和上一世一样,电影节筹备委员会的目标是在最迟2011年上马,这样的讨论和座谈也不会是一次两次就能出效果。
晚上6点,当天的的座谈会结束,众人纷纷离场,王四聪看了眼和各位领导们握手寒暄的路宽,颇感无趣地离席。
「小王,晚上有空没,一起聚聚去?我们晚上叫了乐视文化的贾总。」胖子于冬从后面叫住了他,身边的王长天也出言邀请:
「我们以为路总已经够年轻了,直到今天看到你,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王四聪心中陡然升起一丝警惕,想也不想地抛出谦辞:「快别!十个我都赶不上路总一根毛,你们两位老总别捧杀我啊!我就是纯混日子的。」
他看着面色不为所动的两人笑道:「晚上我父亲有应酬,我还得去参加一下,下次我请两位行不行?」
「好好,那先再见。」
贾悦亭刚刚也跟几位相熟的领导寒暄,有一位还是他的西山老乡。
这会儿心情闲适地出门遇到于冬和王长天,低声道:「诶?不是说把王建林家那小子叫着,打探打探消息吗?」
于冬笑道:「走了,也是个贼精的主儿,连糖衣都不乐意吃,像他老子。」
「哦,好吧。」老贾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憨厚面相,「被这些年轻人追得咱们好像都能入土了似的,不会是又一个路宽吧?」
王长天默然摇头,他和伯纳的于冬一样,和一向同中影、至多是带上鹰皇的问界项目合作甚少。
只不过在有限的接触过程和江湖风闻的了解下,对于贾悦亭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嗤之以鼻。
其余不论,他才不到30啊!明天就要受邀站在天安门观礼了,这你怎幺好比嘛?
那位的地位和「凶名」,是真刀真枪在国内外杀出来的,哪里是这些温室里的花朵能相提并论的。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议论的「温室花朵」离开市府,来到王建林和大麦网其余几人议事的梅府家宴。
老会长刚刚在美国处理完女儿的事宜,半死不活地回国,今天这顿饭的主题只有一个:
散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