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选择更严厉的控制,而是选择相信机器,相信数学,彻底给东欧松绑。
当然他们也不是完全相信东欧,在这套规划中,基辅是绝对的自己人,同为斯拉夫人的基辅来掌控整个计划,就是最后的保险丝,保证整个计划不会失控。
「但是,彼得,你要听清楚。
我们给这台机器插上了电源,但这不代表我们信任机器里的每一个零件。」
柯西金的手压在签了字的文件上没有立刻松开。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东德、波兰和捷克。
「德意志人,哪怕是红色的德意志人,他们二十多年前还在烧我们的村庄。
他们的技术虽好,但没人知道他们是怎幺想的。
昂纳克太想证明自己,这种人容易走极端。」
「波兰,」柯西金冷笑一声,「天生的反骨,格但斯克的工人到现在还在闹腾,他们恨俄国人胜过恨外星人。
如果给他们太多的自由,他们会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怎幺脱离华约。」
「至于捷克人,六八年的履带印还没干透,他们是被打断了骨头才服软的,心里全是恐惧和怨恨,恐惧的人,是最不可靠的。」
柯西金盯着谢列斯特,两人的距离近得谢列斯特能够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坚定。
「所以,这就是为什幺控制中心必须在基辅,而不是柏林或华沙。
你是基辅人,更是斯拉夫人,彼得。
我们同饮第聂伯河的水,我们同宗同源。
在这个充满了异心的东欧平原上,只有斯拉夫人才能看住斯拉夫人。
你们是绝对的自己人。」
柯西金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仿佛握住了那根看不见的缰绳。
「这就是最后的保险丝。
让东德人出脑子,让波兰人出苦力,让捷克人出技术。
但是,只有斯拉夫人手里能握着枪。
OGAS系统的底层逻辑权限,只对基辅开放。
你需要为帝国看好那里!
如果出现危险的迹象,你需要毫不犹豫地汇报给莫斯科,在关键时刻,甚至你自己可以选择结束它。
这是莫斯科给你的授权,你要毫不犹豫。」
谢列斯特站了起来。
他感到了这份授权背后的血腥味。
不过历史的吊诡之处正在于,率先不对劲的是莫斯科,人家基辅还想挣扎两下呢。
在那场大厦将倾的雪崩中,并不是边缘的加盟国最先想要分家。
与之相反,基辅的官僚们,甚至中亚的那些官僚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试图挣扎两下,试图维持着某种形式的联盟,试图保住那个给了他们权力和地位的红色屋顶。
他们习惯了依附于这个结构,甚至对这个结构产生了某种病态的忠诚。
真正毅然决然地拔掉氧气管的,是莫斯科,是RSFSR的精英们。
在这个帝国的晚期,作为统治核心的莫斯科,竟然带头把自己给「独立」了出去。
「我明白了,」谢列斯特沉声说道,「基辅会成为最忠诚的守门人。」
「很好。」柯西金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的大雪,「去吧,我们都需要为了生存而努力,尤其是在当下。」
为了对抗星空中的未知,红色的巨人切掉了自己身上那些腐烂的赘肉,将神经系统交给了冰冷的逻辑。
克里姆林宫的钟声响了。
新的一年来了。
东京还没有完全从正月的宿醉中醒来。
银座的霓虹灯在寒风中闪烁,后世的赛博朋克霓虹在此时已经初见雏形。
从高丽到安南,霓虹吃尽了战争带来的红利。
蛋糕被香江分走,也只是分走一小部分,大部分依然落入了霓虹的口中。
此时的东京,丝毫看不出二战战败国的迹象。
林燃和基辛格坐在黑色的丰田世纪轿车里。
窗外是皇居的护城河,水面结了一层薄冰,灰色的石墙上停着几只乌鸦。
白宫在1971年的元旦晚会上宣布要成立地球防御委员会,以应对来自外星的危机。
林燃既是委员,又是特别顾问。
此次是他作为「地球防御委员会」特别顾问的首次出访,基辛格则是以国务卿的身份。
在首相官邸,佐藤荣作九十度鞠躬欢迎白宫大人物的到来。
大藏省的官员们站在一旁,表情肃穆,仿佛即将要切腹。
他们无法提前知道白宫高官的来意,但基辛格和林燃一起来,来意还用得着多说吗?
无非就是要钱,收割霓虹的财富。
他们很可能要交出了一代人的积蓄,只为了买一张桌边的椅子。
「这是霓虹的荣幸,」佐藤说,他的笑容像是在脸上刻出来的,「为了人类。」
林燃没有多说什幺。
他知道,佐藤看中的不是人类,而是那个防御委员会常务理事的头衔。
在这个新的世界秩序里,东京想做亚洲的代理人。
最终白宫给霓虹定的认购份额是50亿美元。
这是一个足以让欧洲议会吵上三个月、让法兰西总统拍桌子骂娘的数字。
但在东京,在首相官邸那间沉闷的会议室里,这个数字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几乎是在听到的一瞬间,佐藤荣作就答应了下来。
「哈伊,立刻照办。」
他甚至没有问这笔钱的具体用途,也没有试图为霓虹争取哪怕一美分的折扣。
这个数字从基辛格的口中说出的那一刻,他立刻指示大藏省的主计局局长。
哪怕是从国库的牙缝里抠,哪怕是动用外汇储备的底子,也要在第一时间把钱打进华盛顿指定的帐户。
佐藤荣作这个名字,在后世的历史书中或许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顶多被标注为后来那位安培的外叔公。
但在1970年代初的东京政坛,他是那个特殊时代最完美的注脚。
他的膝盖是软的,不仅因为年老,更因为他的政治生命线握在别人手里。
他在担任财务大臣期间成立了一个由商界领袖组成的非政府组织,旨在对抗霓虹内部的康米。
但他发现筹集资金极其困难。
这也许是事实,也许只是一种说辞和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