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我的意思,当做空一支股票的预期收益率,低于他们把资金投向其他市场的无风险收益时,资本就会自动流走。
他们是鲨鱼,不是慈善家。无利可图,他们自然会离开。」
吴建中看着陈孝先,眼神里带着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上的自信:「所以,是的,也许我们是在花钱买平安。但我们买的不是他们的仁慈,我们是在用我们雄厚的外汇存底和国安基金的银弹,去填平他们能够获利的那个洼地,只要洼地被填平了,攻击的成本高于收益,这场金融战,自然就会结束,最多是谋财,不会到害命那一步。」
这是一番教科书般的完美论述,陈孝先心想,如果这是在台大课堂上,我会为对方清晰的逻辑、完美的论述鼓掌,但现在是交易前线,我从血肉磨盘中厮杀出来,这套理论在残酷的金融世界显得是那幺苍白。
现实世界也许比金融世界更加残酷。
「建中,」陈孝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的模型是完美的,但它错在一个最根本的假设上。」
「什幺假设?」吴建中问道。
「你假设他们的动机,是单纯的谋财。」陈孝先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你说的没错,如果来的只是为了钱的鲨鱼,闻到没肉了自然会走。
但如果来的不是鲨鱼,而是一群带着解剖刀的海洋生物学家呢?他们的目的不是吃肉,而是要活捉我们这头鲸鱼,把它拖回实验室,拆骨分筋,做成标本呢?」
吴建中的眉头瞬间锁紧。
「他们打压股价,不是为了那10%或20%的做空利润!」陈孝先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那是散户的玩法!他们是华尔街的顶级掠食者!他们不惜血本地把台积电这种万亿市值的公司打到八折、七折,是为了用更便宜的成本,从股东结构上,从内部,夺走这家公司的控制权!」
就在这时,陈孝先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最高级别的风险警报。
他迅速点开,那条熟悉的、来自彭博终端的快讯标题,像一封判决书。
陈孝先把手机屏幕转向吴建中。
「Activist Investor 'Aethelred Capital'」
吴建中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埃塞尔雷德资本?」
「『激进派投资者』,」陈孝先解释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感觉每一个字都无比沉重,「他们在全世界各个市场的策略都一样:低价吸筹,成为大股东,然后强迫董事会进行战略审查,加速海外设厂、剥离非核心业务、更换管理层,直到把公司的价值榨干,让他们获利离场。」
陈孝先看着吴建中瞬间煞白的脸,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建中,你的估值底理论是存在的。
但你没算到,对他们而言,那个底,不是他们收手离场的信号,而是他们发起收购的冲锋号。
特洛伊木马已经进城了。」
吴建中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那套基于理性市场和有限收益的防御逻辑,在谋财害命的残酷现实面前,被彻底击碎了。
电视里光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幽灵一样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你想想看,天底下有这幺巧合的事情吗?
对岸一施压,阿美莉卡那边就精准地给你递刀子,刀刀都砍在台积电身上!
这导致什幺?导致全球的资本,都开始怀疑我们台积电的未来。
这波操作,直接把TAIEX从两万点以上,掼破一万九千点!
好,那我请问我们金管会,你看到这种情况,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难道不应该做点事吗?比如说,限制一下恶意做空?
欸,最精彩的就来了!就在我们内部开始讨论要不要采取稳定措施的时候,阿美莉卡的东亚事务特别顾问约翰·亚当斯·摩根,就正好带着财政部和商务部的人员来我们这访问了!然后就跟你讲,你们哦,可是自由市场的典范啊,你们千万不要搞非市场干预,不然会影响投资人信心啊!
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