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看着他吃惊的表情也笑了,然后问道:「怎幺?此番赴河北查案,固然艰险,却也是难得的历练之机。陆御史不愿担此重任,为我御史台,为朝廷,走这一趟?」
「愿意!当然愿意!」
陆北顾连忙道:「只是方才听到中丞将此重任交于下官有些吃惊.承蒙中丞信重,下官虽才疏学浅,也定当竭尽全力,赴河北查明实情,不负台宪之责!」
「好!这就对了嘛!」
欧阳修抚掌,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吴中复这时候方才给陆北顾解释道:「这种调查,中丞级别太高,去了是坏规矩的,本来应该我去.不过我手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正在准备,实在是无暇分身,故而只能辛苦你了。」
「知道,吴御史的大事要紧。」
吴中复很坦承,陆北顾也应得干脆。
这段时间吴中复确实很忙,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忙什幺,但估计肯定是有新的大动作。
欧阳修把文书递给了陆北顾,示意他好好看看。
「记住,此行首要在于查明所谓『流言』之源起与虚实,特别是村落名讳、器物形制等细节,需实地勘验,走访乡民,务求确凿。」
随后,欧阳修又叮嘱道:「至于工程本身得失,已有定论,非你此次查案重点,不必深究,以免节外生枝.遇有疑难,可多与刑部派的副使商议,亦可随时派人呈文台内,由老夫代为上禀。」
「下官明白。」
陆北顾一边看,一边郑重说道。
他把手里那份本来应该给吴中复的《邸报》顺手放到了欧阳修的值房里,出来之后,心情还挺沉重的这可不是什幺镀金的差事,而是正经趟浑水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廨署,再给吴中复送了一份《邸报》之后,重新拿起那份文书,翻来覆去地研究。
「庙堂之争,如同暗夜行舟,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啊.」
陆北顾喟叹一声,也有些无奈。
坏消息是,他这只小舟刚刚启航,就已被卷入了这深不可测的漩涡边缘。
好消息是,文书上写的是明天早晨出发,他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进行准备。
而这趟虽说是出京去河北的差事,但其实目的地澶州并不遥远,从开封府往东北走就是接壤的滑州,然后继续往东北走就是澶州地界了。
其实就相当于重走了一下当年真宗御驾亲征的路线,这段路全程才二百多里.
这天晚上,陆北顾先是去拜访了一下宋庠,询问宋庠对他此行有何建议。
在得了宋庠面授机宜之后,随后回到澄明斋收拾出差要带的行李。
翌日,天还没亮,陆北顾就坐着自己新买的马车向城北偏东的景阳门驶去,由黄石负责驾车。
景阳门下,刑部派遣的副使崔台符已经提前在等他了。
此人年近四旬,面容瘦削,目光犀利,一看便是精明干练之人。
崔台符行礼问道:「可是陆御史?在下审刑院详议官崔台符。」
「正是。」
陆北顾拱手还礼:「崔详议久候了。」
他注意到崔台符身后有一辆装载着文卷箱笼的骡车,显然是准备周全。
两人相互见礼,寒暄几句后,陆北顾对其有了大概的了解。
崔台符,字平叔,明法科出身,专门搞刑名的,先后担任过大理寺详断官、审刑院详议官,现在差遣还在审刑院,但官职在刑部挂着,所以名义上是刑部派来的听着有点乱是不是?
实际上,审刑院是太宗淳化二年成立的,最初旨在加强官家对司法权的控制,所以取代了刑部在司法系统里的核心地位。
但问题是,刑部的官员怎幺办呢?都是专业官僚,又没办法裁,更不可能把刑部给取消了。
所以,经过漫长的时间演变,现在审刑院跟刑部,就演变成了「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的关系绝大部分官吏在这两个部门里都是重迭存在的,而刑部这块牌子则主要负责发俸禄、发福利,并且在对外交流的时候使用。
因为其他人还没到齐,而崔台符又是个很专注做事的人,所以干脆在景阳门下,跟陆北顾商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