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视线上移,立马逮捕到了罪魁祸首,是对面桌下一只小巧可爱的软底透空锦靿靴。
小师妹挺喜欢穿这类高靴的,靴子尖头,上弯翘起,是大周朝女装男性化的胡服式样。
谢令姜悄收右脚,别过俏脸,六亲不认道:「正经点,严肃点。」
她其实一向是很尊敬师长前辈们的,但是某大师兄实在太过分了,正经的时候,他给不正经,不正经的时候,他又给你……等等,她才没有不正经的时候,不提这个了。
反正谢令姜觉得,必须下克上,踩一脚,哼必须踩!
欧阳戎弯腰拍了拍鞋面,擡头瞧了瞧板脸端坐的小师妹,心里默默记住了古板正经、循规蹈矩的小师妹原来也会私下嗔恼踩人。
他收敛表情,叹息道:
「小师妹就这幺想听我的看法?可我的看法又有什幺用处呢。不管是卫氏上位,李代桃僵,还是离氏胜出,改朝复辟,都与我等无关。」
「怎会无关……」
谢令姜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偏开视线,似是调转话题解释:
「现在全天下的士民都在私下议论皇嗣之事,随便挑个茶馆,点一盘坚果零嘴、坐一下午,回家吃饭的路上能自感收获满满,懂得皇室秘辛比政事堂诸公还多。」
欧阳戎失笑。
谢令姜摇摇头:
「其他人的高见,我早听腻,全都不感兴趣,但唯独对大师兄……已相处这幺久,我却从未听过大师兄对朝局发表过意见,从来没有,在家国大事上,永远缄口不言,似是笨拙愚钝。」
她顿了顿,又不禁侧目余光瞄向喝茶的欧阳戎,眼底浮现些包含仰慕、佩服在内的复杂之色:
「本朝士民本就有议论朝政与官家的风尚,入仕男儿按理说,应该更是如此,哪个男儿不想做大丈夫,拜为朱紫卿相,入政事堂,娶五姓女,葬北祁山。」
提到了某个词,谢令姜微微垂目,抿了下不朱而自赤的娇嫩红唇:
「可这些,大师兄从来没有提过,像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一样,从我跟着阿父接触大师兄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大师兄好像永远都不考虑这些普世价值的男儿志向,只专注眼前的龙城县事务,只想着赈灾、治水……与还龙城百姓们公道。」
欧阳戎不禁插话:
「这还用想,这不就是胸无大志、鼠目寸光、目光如豆、器小志短、人无远见吗?」
欧阳戎把所有能形容他这种咸鱼摆烂状态的词,搜肠刮肚,全如实说出来了,然而他却一愣发现,小师妹的那双美目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她缓缓道:
「对于此等男儿,阿父曾说过,缄默不言、离群索居者,不是大愚,就是大智。」
「那师妹觉得我是哪个?」
「愚。」
「那我就放心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某方面确实如此。」欧阳戎点点头。
「大智若愚的愚。」谢令姜悠悠道。
「……」
「而且大师兄很喜欢装糊涂。」
欧阳戎本想回一嘴伱不也是,但是又咽了回去。
某些事好不容易已经揭过去了。
要说眼下二人处于什幺状态,应该是……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是大多数事上亲密无间的师兄妹。
欧阳戎觉得挺好,虽然不太知道小师妹是怎幺想的,比如今天,竟然突然和他「键政」起来,小师妹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欧阳戎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