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船身晃荡,举杯邀月,醉听琵琶,这一刻,欧阳戎如大梦初醒。
叶薇睐忽而转头,听到身旁醉熏摇晃的檀郎,嘴中喃喃自语: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一个人的舞台,所谓的盛世不是这样的……就像没有你们的洛阳,那还是洛阳吗,这样洛阳,我才不去……要去就一起去,阿山、阿青、还有……绣娘,我带你们一起去好不好……去看看远方那座盛世……呃~」
儒衫青年呢喃一半,打了个酒嗝。
此刻画舫内的琵琶声,好像水泉冷涩,开始凝结,凝结的不通畅,声音渐渐中断,像是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这闷闷无声却比有声更动人。
突然间,好像银瓶撞破,水浆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
一曲终了,罗娘对准琴弦中心划拨,弦声好似撕裂了布帛。
随后,琵琶声消失,一时间万籁俱寂。
画舫内外,众人依旧静悄悄的聆听。
窗外的江心处,映着白月的孤影。
罗娘凝视了会儿欧阳戎,紧抱着琵琶,有些怅然若失。
为小大人弹奏两首琵琶曲的心愿似是达成了,却又有些莫名的难受,像是依依不舍,茫然方向。
自言「千杯不倒」的儒衫青年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
似是以为他要离去,罗娘欲言又止,有些难舍。
欧阳戎没走,却是问她:
「这琵琶曲什幺名字?」
「《赠檀郎》」
「赠在下的吗?」
「嗯!」
欧阳戎笑问:
「能否告知,赠曲之人,叫什幺名字?」
罗娘凄笑:
「已离洛阳,已是无名。像小大人说过的,相逢何必曾相识,叫什幺名不重要,重要的是相逢。」
欧阳戎点头,一字一句说:
「天下有心人,皆是无名氏。」
罗娘晃动的身躯定了定,眼角凝着一抹晶莹。
欧阳戎吐着酒气问:
「夫人说常梦少年事,想不想再回洛阳?在下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罗娘身子颤动了下,似是有些激动,可随即又缓缓恢复如常。
她轻声道:
「奴家老大不小了,已安心嫁人,余生求个踏踏实实。」
欧阳戎点头:
「今后若受委屈,可以来找在下。」
罗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虽是商贾,重利轻别,但性情不坏,奴家在风月场见多了人心,也是残花败柳之姿,不算托错了人。」
「好。那就让在下代替你去。」顿了顿,他又重复一遍:「代替你们去。」
她疑惑:
「你们?」
欧阳戎平静道:
「你们就是你们,盛世不是一个人的盛世,洛阳也不是一个人的洛阳,没有你们,它算什幺盛世,算什幺洛阳。」
罗娘似懂非懂,却出奇认真的凝视着欧阳戎,抱着琵琶站起身,弯腰行了一礼:
「好,奴家谢过小大人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幺,她欢笑着说:
「今后若是能听到小大人在洛阳等地的事迹,便和奴家自己去了一样,感同身受,真好,这日子也有了盼头哩。」
欧阳戎身形醉熏熏晃动了下,也欢笑着说:
「夫人赠琵琶曲,在下也要回一礼。浔阳楼夜宴上,夫人从那位老前辈处所学的琵琶曲,能否再完整演奏一遍?」
罗娘愣了下。
欧阳戎低吟:
「它是故人之曲,当然要奏给故人听,说不得也是故人之意呢。」
罗娘乖巧点头,重新坐下,认真弹奏起了琵琶。
很快,一道别样的琵琶声在画舫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