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巴黎的舞台只是巴黎的舞台。
俗话说得好,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台上那一分钟玩不过人家,那就只能在台下琢磨问题了。
他把报纸折好,推到大仲马面前:「亚历山大,你和《立宪报》的人熟悉吗?」
「《立宪报》?」大仲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编辑我倒是认识,怎幺,你要发文回击李斯特?」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亚瑟喝了口咖啡:「不过在此之前,我打算先去见见塔尔贝格,我听说,李斯特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找他的事情?」
海涅一听到这个就来劲:「何止是找事情?李斯特说的那些简直都不是人话了。他当时本来正和玛丽·德·阿古伯爵夫人在日内瓦旅居,结果他听到塔尔贝格在巴黎引起轰动的消息,便立马抛下玛丽飞奔回了巴黎,并且他还在《音乐公报》上连发好几篇文章,说什幺:『如此空洞无物、平庸低劣的作品居然能产生巨大的效果。公众硬要把我们的名字拉扯在一起,好像我们是在同一竞技场上为同一桂冠进行搏斗似的,这让我深感遗憾』之类的屁话。当时我和《音乐评论》的主编费蒂斯都对李斯特的这种小人行径看不过眼,还和他在报纸上论战来着。」
亚瑟迟疑了一阵:「费蒂斯?你说的是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的费蒂斯院长吗?」
海涅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在被利奥波德一世邀请去比利时之前,他一直是在巴黎常住的。哪怕是现在,他每年假期还是会回巴黎。」
亚瑟听到这话,心里大概有了底:「我原本是不愿牵扯进和李斯特的争端的,但是,塔尔贝格先生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后辈,他可以侮辱我,但他不能出于嫉妒,如此对待塔尔贝格先生。」
与亚瑟不同,埃尔德的注意力并不在音乐方面,与之相反的,他很关心那位陪伴李斯特前往日内瓦旅居的伯爵夫人:「海因里希,你说的那个玛丽,那位伯爵夫人,她和李斯特的关系是公开的?」
听得入神的大仲马差点一口咖啡喷在埃尔德的脸上:「你这家伙,除了下三路和海军部的缆绳以外,还关心其他的什幺事情吗?」
「恰恰相反。」海涅擡手打住道:「卡特先生的关注点是十分精准的,李斯特就是如此下三滥的家伙。你们能想像吗?玛丽·德·阿古伯爵夫人为了他抛弃了丈夫和令人羡慕的社会名誉,周围的许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但是玛丽不在乎,她为李斯特设置了一条康庄大道,那就是不要仅仅做一名徒有技艺的演奏家,而是沉下心来,做一名可以赢得不朽赞誉的作曲家。但李斯特心里却仍旧在盘算如何能让自己更加的声名显赫,通过玛丽自擡身价……」
大仲马听到这里不由得开口道:「海因里希,你怎幺听起来就跟李斯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这些事你是怎幺知道的?你趴在李斯特的床底下听到了?」
「别打岔!」海涅愤而拍桌道:「你要信任我这个钻研李斯特多年的李斯特学家所作出的判断。你想想,与玛丽·德·阿古伯爵夫人的桃色新闻虽然让玛丽名誉扫地,但是对李斯特来说,他有什幺损失吗?正相反,在贵族沙龙里,他的名字频传了!他什幺时候出名的?他什幺时候火的?李斯特就是个心机男!」
埃尔德评价道:「这怎幺听起来和拜伦勋爵似的。」
「别拿李斯特来侮辱拜伦!和拜伦比,他就是个在钢琴上跳舞的小丑!」
海涅一脸正气,咬牙切齿的怒斥着李斯特的斑斑劣迹:「你想想,但凡他的心里有一点在乎玛丽,怎幺可能因为塔尔贝格在巴黎出了名,便急匆匆的撇下玛丽,第一时间赶回巴黎?你看看,今年以来,还有谁看见李斯特和玛丽一起出行过?他们俩以前可是天天都腻在一起。那个傻女人,她只希望跟李斯特过上理想中的生活,但她没有看清楚李斯特的本质。这家伙野心巨大,时刻在找寻机会出人头地,不惜利用一切的力量造就声势。就像我在《音乐公报》上写的那些,慈善捐款也是他的手段之一。他太喜欢掌声,太热爱声名,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他身边的女人就要换成另一个伯爵夫人了。」
海涅说到这里,手已经把桌上的羊角面包掰得稀烂,碎屑洒得满桌都是。
他扭脸一看,发现亚瑟一直沉默不语,海涅忍不住开口问道:「亚瑟,你想什幺呢?想骂李斯特两句就骂两句吧,把事情憋在肚子里,可就脏了心了。我要是你,我现在早就提着鞭子去李斯特家门口堵他了!」
亚瑟缓缓擡起眼,目光在桌上几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杯已经凉了一半的咖啡上。
他的手指轻轻叩着杯壁,像是在数拍子。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笑意里带着几分出人意料的轻松:「海因里希,我在想,你刚刚是不是说过,玛丽·德·阿古伯爵夫人身边的男宾席,现在正空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