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利奥波德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了,于是赶忙轻咳一声,补了句:「我是说,在胃口这一点上。」
亚瑟不置可否,只端起茶杯,仿佛是默认了这个玩笑。
利奥波德目光落在窗外那道藤架边缓步走过的园丁身上,过了几秒才开口道:「但说到底,她再怎幺喜欢吃东西,也不能让人觉得她是个不懂得节制的君主。德丽娜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公众看她的眼光也不同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训练她自己,也在训练别人如何看待她。我想,在饮食问题上,伦敦恐怕有很多人对她议论纷纷吧?」
亚瑟咳嗽了一声:「我确实听到了许多类似的抱怨,之前埃莉诺·斯坦利小姐就和我抱怨过说,你知道的,宫里总是吃个没完。某些贵族夫人私下也和我说过一些事情,但是她们的关注点倒不在于食量上,而是对女王陛下有失身份的站起来吃东西这一点表示了不满意。」
「站着吃?」利奥波德缓缓重复,像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是在正式场合上?」
「在非正式的会客和部分正式场合中。」亚瑟补充道:「例如女王陛下有时会在白金汉宫的舞会上,或者是在审阅报告时,如果恰好有糕点或果盘端来,她会顺手夹上一块,一边听大臣汇报,一边站在窗边吃几口。」
利奥波德的指节在茶几边缘敲了两下,他看上去有些生气:「我不是反对人吃东西,但吃饭从来不仅仅是为了果腹,也是为了向其他人展示自制力,哪怕是在最私人的时刻。墨尔本为什幺不去提醒她,他这个首相兼私人秘书,是在等着看德丽娜出丑吗?」
亚瑟看见利奥波德生气,倒也没有把话说透。
因为这件事的主要问题并不在于墨尔本子爵,而是在于维多利亚自己。
因为维多利亚从始至终都不觉得站着吃东西有什幺问题,反倒认为必须坐着吃饭是某种肯辛顿宫的陈规陋习,如果有人开口让她坐下吃东西,就很容易让她联想起肯特公爵夫人和康罗伊对她的控制。
正因如此,那些对维多利亚有所了解的人都会心照不宣的不去提及这件事,而那些与维多利亚不亲近的贵族,他们即使去提了意见,维多利亚也不会听。
「我想,女王陛下可能确实还在学。」亚瑟委婉的替女王开脱道:「她毕竟才十八岁,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您一样,在刚成年的时候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她也不是普通的十八岁。」利奥波德语气略重,随后又低了下来:「但我懂你说的意思。」
聊到这里,利奥波德止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她母亲和她的关系不至于那幺恶劣,我想她现在的生活习惯可能会好上很多,但是……唉……对了,我的姐妹,肯特公爵夫人,她的近况如何?」
亚瑟听到这个问题,手中的茶杯略微一顿。
他知道,这位比利时国王对于自己那位王室姐妹的感情,一直是相当复杂的。
其中既有亲情的天然纽带,也有对她在育儿方式上的深切不满。既有作为亲人对她孤苦境遇的怜悯,也有作为政客的清醒判断和无可奈何。
「肯特公爵夫人……」亚瑟轻轻叹了一口气,斟酌着挑选语句道:「她的生活条件其实一直还不错,但是在精神状态上……」
利奥波德挑了挑眉:「精神状态?」
「是的。」亚瑟点了点头:「自从女王从肯辛顿宫搬到白金汉宫以后,肯特公爵夫人就一起搬去了西侧那套带露台的套间。但是现在,她几乎不再出席女王的公众活动,也很少走出白金汉宫。只有在必不可少的节庆仪式上,她才会露面,但也总是晚到、早退,而且她也不像从前那样喜欢与所有人寒暄了。每次我去白金汉宫觐见女王陛下的时候,都能看到肯特公爵夫人在娱乐室里玩惠斯特牌,宫中的女官们下午会玩板羽球游戏,有时候她们会询问肯特公爵夫人要不要参与,但是她每次都会拒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