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德,你是不是最近莱斯特广场去多了,所以得了健忘症?」要不是给海军部留面子,亚瑟估计已经一脚揣在埃尔德的屁股上了:「我起床上班的时候,你这位海军部最勤勉的官僚还在床上躺著呢!」
埃尔德对亚瑟的指责置若罔闻,他把茶杯放下,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但亚瑟也不敢保证,这傢伙到底是在反思,还是在努力回忆他昨晚是几点回家的。
埃尔德皱著眉头,盯著桌面的盐罐看了好一会儿:「亚瑟,你说————达拉莫伯爵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刚从加拿大的烂摊子里抽身,他不回达勒姆当他的富家翁也就算了,反而想跑来伦敦搞什么新辉格党,这不是钱多了烧的吗?」
「伯爵阁下一向这样。」亚瑟嘆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气。上加拿大都闹到要烧议会,下加拿大那边甚至都传出了一些武装起义的消息。內阁要他妥善处理,却又不愿给他授权,达拉莫伯爵被夹在中间,能不被惹毛吗?」
说到这里,他抬眼打量了埃尔德一眼:「你没看最近的政论吗?难道你不知道这几个月伦敦的政界都在吵什么?」
「看是看了一些。」埃尔德喝了口茶:「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是很懂他们在吵什么。毕竟加拿大离我的办公室比离白金汉宫还远。」
埃尔德看到亚瑟的脸又拉了下来,於是赶忙往回找补:「当然————虽然不关心,但那些报纸我確实看了。我挺赞同达拉莫伯爵的一些理念,尤其是他那套殖民地要建立责任政府、要根除选举舞弊、更要改革官僚体系的说法。但问题是,这完全没用啊!从舆论反应来看,民眾对加拿大正在发生什么几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加拿大问题还不如墨尔本子爵和女王陛下那点花边新闻有热度。」
「不如花边新闻有热度————」
亚瑟原本还在考虑著达拉莫伯爵组党的问题,但埃尔德的这句话却忽然点醒了他。
他猛地一回头,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貌似不小心漏掉了什么。
亚瑟当然知道埃尔德说的是事实,相较於遥远的殖民地,民眾更喜欢关心眼皮子底下这点事,就算一定要关心国外新闻,至多也就是关心关心海对岸的欧洲大陆,或者,说的更具体一点,他们关心的主要是只隔了一个英吉利海峡的烦人邻居。
当然,民眾对加拿大兴致缺缺还谈不上主因,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舰队街发出的声浪明显不对劲。
一般而言,舰队街看待任何问题,都会有支持和反对两种声音。
而根据他们的態度,舰队街的报社又可以大致划分成「亲辉格党」与「亲保守党」两大阵营。
但是在加拿大问题上,这两派媒体居然一反常態的达成了一致,舰队街几乎是一边倒的在指责达拉莫伯爵。
亲辉格的媒体批评达拉莫伯爵的改革操之过急、过分热心,亲保守的媒体则声称达拉莫桀驁不驯、压根不懂殖民地。
虽然这世界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巧合性的事件,但是这种巧合绝不可能发生在新闻媒体上。
虽然亚瑟还没有深入了解过幕后情况,但是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断,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舰队街这次之所以能够「同仇敌愾」,完全是因为辉格党和保守党在加拿大问题上已经达成默契!
既然金主们並无分歧,舰队街自然也就没有分歧。
或许不止是加拿大问题————
还有————
亚瑟回忆了一下舰队街近期的报导,很快就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身为警务专员委员会的秘书长,亚瑟近期从各地警察局都收到了关於激进派集会的相关报告,其中尤以利物浦、格拉斯哥、曼彻斯特以及伯明罕等工业重镇爆发的集会规模最为盛大。
虽然这些集会有的是支持无记名投票,有的是在表达对加拿大的声援,还有的是要求继续扩大选举权,但是不管这些集会的诉求是什么,亲辉格党与亲保守党的报纸都以史无前例的手段系统性地压制了这些信息的传播。
最初的时候,亚瑟还颇为赞同舰队街的这些操作。
因为作为警务系统的负责人,他深切的明白,大部分民眾是不具备判断能力的,如果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出现关於激进自由派集会的文章,那么就会激起他们的从眾心理,从而使得占人口绝大多数的、不坚定的自由派支持者走上街头、参加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