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列朗挑眉道:「说吧,我既然愿意见你,就不怕和你谈问题。我这辈子到处都是问题,也不多你这一个问题了。不过,我猜你要问的无非就是那几个,我为什幺要出卖拿破仑,或者是我为什幺反叛共和国?这些事情,我其实嘴巴都说的要起皮了,你是打算问哪一个?」
「如果您愿意回答的话,我两个都愿意听听。」
塔列朗一只手架在牌桌上叹了口气:「本来今天宴会,我还想说点开心的。但是你既然执意要听,那我就告诉你吧。
关于共和国,我在1792年就已经表述过了——旧的君主信仰崩溃了,但新的自由理念却未被广泛接受,我看到法国将会陷入一片血海之中,那是一个没有公正,只有暴力的野兽时代。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看法,我可以很严肃的对你说,你能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是因为坐在你面前的是塔列朗。如果现在坐在这儿的是罗伯斯庇尔,你的脑袋这时候已经搬家了。」
大仲马皱眉道:「我是个共和主义者。」
「喔,是吗?」
塔列朗笑道:「丹东、马拉、布里索、埃贝尔、德穆兰等等,这些人全都是共和主义者,乃至于罗伯斯庇尔本人,也被送上了断头台。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反对他们这幺胡乱杀人吗?」
大仲马听到这话,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我觉得以您的能力,或许可以纠正他们。」
塔列朗只是摇头:「或许你还是太高估我了,我向来觉得当作出抉择、站在一方的时候,首先要明白适合我们的这一方是否足以让我们取得胜利,没有这样的保证,参与进去就是发疯。而那个时候,很显然大伙儿都在发疯,无论你参与进哪一方都是在自取灭亡。」
「所以这就是你在那段时间跑到国外的原因?」
「当然。」
「那后来你背叛拿破仑又怎幺解释?」
塔列朗听到这话,只是开口道:「我没有背叛拿破仑,而是拿破仑背叛了法兰西,我警告过他不要发起对俄罗斯的远征,但是他却执意要这幺做,把整个法兰西民族带向灭亡。既然如此,我提前给法兰西的全体民众找好后路难道有什幺问题吗?
拿破仑给法国留下了成群的孤儿、寡妇,崩溃的国家财政,凋敝的国内经济,而我至少在维也纳会议上替法兰西争取到了不割地、不赔款、不归还之前掠夺来战利品的投降条件。我本来是不想这幺向人邀功的,但是亚历山大,如果你非要说拿破仑给法兰西带来多大的利益,我不同意。
但你是个年轻人,所以我不怪你,因为你没有经历过那个动荡时期。过去这半个世纪,声称能够拯救法兰西的人我见过太多了。但是他们最终为法兰西带来了什幺,你真的有认真思考过吗?
那三十年,到处都充斥着反覆无常,到处都是名目繁多的道义,然而那些道义背后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残酷杀戮生涯。饿死的民众没人管,阵亡的士兵家属领不到抚恤金,城市的街道上长满了野草,总是打仗却没有人真正胜利。
那三十年,法国总是被各种人以各种理由拯救,我早已经习惯了。但是好在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不过,亚历山大,接下来你的这句话很重要,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你难道打算告诉我,你准备要成为下一个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