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如林德赫斯特是真心实意在为布鲁厄姆说好话的话,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这究竟是老对手的惺惺相惜,还是他的私人秘书迪斯雷利由于好友亚瑟的缘故,给林德赫斯特吹了「枕边风」。
皮尔想到这儿,忽然擡起头问道:「说起来……约翰,我前几天托你转达的事……迪斯雷利那边,有什幺回信吗?」
林德赫斯特正在用指尖弹着雪茄灰,他听见皮尔的问话,眉头一挑,仿佛早就料到他会问起这个。
「我嘱咐过了,只不过他还没回我。那小子上周忽然神秘兮兮地跑去了牛津郡,说是去参加弗朗西斯·赛克斯爵士举办的基督慈善会晚宴去了,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皮尔闻言,微微皱眉:「所以,他还没去拜访亚瑟?」
林德赫斯特耸了耸肩:「我只能说,他答应会去试探口风,但他打算怎幺个试法,那可就要看他那颗时而灵光、时而冒烟的脑袋想到什幺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卡尔顿俱乐部的门便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一个年轻的身影半带雀跃地跨了进来,紧接着,马靴踏在地板上的响声从走廊传来,像鼓点一样迅速靠近。
门口的侍从刚要拦他,便被那张雀跃又自信的面孔唬住了。
迪斯雷利一边脱手套一边扬声道:「你们猜谁回来了?」
话音未落,卡尔顿俱乐部厚重的阅览室大门便被他「咯哒」一声推开了:「我刚从布罗姆利回来,差点被邮马踢了下巴,不过……」
迪斯雷利话还没说完,便嗅到了阅览室里的空气不对。
戏谑与兴奋的笑意还没有爬满他脸颊,便在下一瞬彻底凝固。
他的目光绕过屋门边的雪利酒柜,掠过地毯、壁炉,最后定格在那几张熟得不能再熟、却很少在同一间屋子里集体出现的脸上。
威灵顿公爵、皮尔爵士、斯坦利勋爵、阿伯丁伯爵、林德赫斯特勋爵、埃伦伯勒伯爵、尊敬的亨利·古尔本阁下……
两位前首相、一位前邮政总局局长、一位前外交大臣和殖民地大臣、一位前大法官、一位前印度事务委员会主席、一位前财政大臣和内务大臣……
这里面最次的人,恐怕就是党务秘书、选举委员会负责人弗朗西斯·博纳姆了,但即便是这样的家伙,也能决定在下次选举给迪斯雷利拨多少钱助选。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被瞬间抽空。
迪斯雷利几乎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他明明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夸张的开场词、打趣的比喻、甚至可能派得上用场的押韵段子,可是此时此刻,这些金点子却全像是乌鸦似的飞出了天灵盖。
迪斯雷利终于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什幺场合,就像是街头小贩不慎误入王宫似的,他脚下的步伐僵了一下,试图往左靠近酒柜,好像和酒柜站在一起,就能让自己这个前外交部政务次官显得不那幺突兀似的。
「呃……阁下们……我不是……」迪斯雷利擡起帽子,结结巴巴地朝众人微微鞠躬:「我……我是来找林德赫斯特勋爵的。」
林德赫斯特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你不是没空回我消息吗?怎幺消息没到,反倒先把人送到了?」
「我……原本是打算写封信的。」迪斯雷利心虚的笑了一下:「但我想着,既然已经知道了亚瑟的态度,就早点回报,也省得阁下们……费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