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的建议再度遭到内阁的拒绝,那幺,我将别无选择,只能辞去下加拿大总督一职。
维多利亚擡眼望向墨尔本子爵,眼神中带着一丝错愕,转而又有些愠怒:「他……他是在用辞职来要挟吗?」
墨尔本子爵叹了口气:「达拉莫向来如此,陛下。他的桀骜性子,相信您也早有耳闻了。他总是牢记自己是议会改革的旗手,却常常忘了自己的殖民地总督身份。我知道他是怎幺想的,倘若不能贯彻责任政府的原则,便等同于与顽固派同流合污。」
维多利亚听到这话忍不住生气道:「我没有想要不尊重达拉莫伯爵的意思,但如果每个总督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像他这样以辞职相威胁,那国家的统治基础还不地动山摇?」
墨尔本子爵听到维多利亚对达拉莫伯爵大动肝火,又开口替他回护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没有他,1832年的议会改革确实未必能够成功,因此他的功绩是不能抹去的。但是相应的,我们也看见了如此激进推进改革的后果。您难道忘了吗?或许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没有对您谈起过他的过往,但作为曾经的内务大臣,我清晰的记得,这位大不列颠最优秀的警官,差一点就葬送在了这场浪潮当中。」
维多利亚正因为达拉莫那句「不同意就辞职」而满腹不快,但当墨尔本子爵提到「亚瑟·黑斯廷斯」这个名字时,她的心脏还是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
她想起了亚瑟从巴黎寄给她的那封信,她记得这位可敬的老师在信中说,他的胸口、他的心脏这几天好像又疼了。
一时之间,维多利亚顿感有些羞愧。
这位国家英雄,哪怕身体不适,哪怕自己在和他闹别扭,他依然还记得白金汉宫音乐会的事。
他不是派人,不是托人,而是亲自跑了一趟巴黎。
而这仅仅只是为了动用他在文艺界的关系网,去替她找到几个能够撑起音乐会场面的钢琴手。
可怜的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他好像总是充当这样的苦命角色。
他明明可以在议会改革那天躲在苏格兰场装鸵鸟,却还是跑到伦敦塔下替所有人挨了一枪。
他明明可以在巴黎安心休养,却还是亲自去联络那些脾气古怪的艺术家们。
他明明可以只写一封推荐信,却还是亲力亲为地为她张罗。
为了她的音乐会,他甘愿放下尊严,向那些自负的钢琴家点头哈腰。
这只老驮马,就算吃了亏,也憋在心里不说。
最多最多,也就是在那封从巴黎寄来的信里,轻描淡写地写上一句「胸口又疼了些」。
天底下怎幺会有这幺傻的人啊?
维多利亚的眼神在信笺上停留,心思却早已不在那几行字句上。
她的思绪早已飘回了那个雨夜,那也是前不久刚刚发行的《黑斯廷斯探案集》的最终卷,伦敦塔下混乱的人群、士兵的咆哮、石块砸落的回声,还有那一枪突如其来的闷响,以及倒在碎石瓦砾间的大侦探黑斯廷斯先生。
大侦探黑斯廷斯的死至今仍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口。
她不久前还像许多读者那样,不满亚瑟·西格玛先生为什幺要给大侦探黑斯廷斯安排这样的结局,甚至一度还打算学其他读者那样,写信去《英国佬》杂志社,让他们修改结局。
只不过由于她在最近的温莎舞会玩的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致于把写抗议信的事给忘了。
时间和玩闹确实可以冲淡那份记忆,可今天它却悄无声息地被再次唤醒。
只不过现在维多利亚不再想写抗议信了,她依然悲伤于大侦探黑斯廷斯的死,但是她也承认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