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见到泽西夫人的症状,塔列朗也不好勉强,他刚刚站起身打算伸个懒腰,大使馆的武官便推开娱乐室的大门走进来汇报导:「塔列朗先生,外面已经恢复平静了。」
塔列朗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以致于他的脸上都没有生出太多波澜:「效率还挺高。外面带队的是谁?亚瑟·黑斯廷斯警官?如果是他的话,顺便帮我问问他,要不要进来打个牌。」
武官俯首道:「看来您可能要失望了。外面的镇暴活动并不是由苏格兰场负责的,而是近卫骑兵团动的手。至于黑斯廷斯警官,我听说他好像带人去了伦敦塔,从硝烟升起的浓度和滔天的火光来看,那里应该正在爆发激战。」
「伦敦塔的激战?」
塔列朗踱步来到窗前向东看了一眼,就如武官所说,那里火光冲天。
老瘸子抿了一口杯中金黄的葡萄酒,呼吸着冷冽的躁郁空气,淡淡说道:「说实话,今晚有些让我想起了1799年的雾月。」
泽西夫人站起身轻声问道:「那个雾月怎幺了?」
塔列朗倚靠在窗前,似乎是在追忆那一年:「我记得,有许多杰出的人物都死在了那一天。」
……
雨水顺着亚瑟的高礼帽边缘落下,他的脸上沾满了各种液体,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脸上沾的到底是雨还是血。
或许是因为他的高头大马,又或者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肩章和高贵的警衔,当他带领警队冲入暴动人群中后,他很快就成了剩下那群死硬分子的围攻对象。
作为一名警察指挥官,一名大伦敦警察厅的助理警监,他享有不用文明杖打人的特权。亚瑟挥舞的是那把价值不菲的御赐刀剑,剑柄砸在暴动者的脑袋上,就算不能将他们击晕,也足以砸的他们头破血流退出战斗。
而在包围他的人群中,有二十岁的,也有四十岁的。二十岁希望为理想而死,四十岁的希望为家庭而亡。这里面有豪放、热血的大学生,有绝不动摇的退伍军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也有刚刚被解雇的小店员。
更糟糕的是,他还在其中发现了一张不想在此刻见到的熟脸,一段他不想提起的回忆。
「黑……黑斯廷斯先生?」
对方看起来似乎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记得这位警官是个十足的热心肠,曾经给过他一笔足额的丧葬金,还为她的女儿找到了一块十分体面的墓地,如同一位真正的淑女那样葬在了牛津大学的圣玛丽教堂里。
他是罗宾的父亲。
「该死!」
亚瑟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一拳砸开身边想要把他拖下马的壮汉,忍不住大声冲他咆哮道:「你他妈在这里干什幺!为什幺不在家里好好待着!伱难道不知道街上很危险吗?暴动,霍乱!随便碰上点什幺都够要了你的命了!」
罗宾父亲被亚瑟猛地吼了一声,方才还愤怒到了极点的情绪瞬间降温,他结结巴巴的回道:「黑……黑斯廷斯先生,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他们都往这儿来了,我晚上也没有事情做,所以就……」
亚瑟听到这话,整张脸在月光下仿佛都抽搐变形,他想要把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提上马,然而却被他挣扎着扭开了。
「你他妈脑子不正常吗!」
亚瑟看了眼身边越聚越多的示威者,听到耳边轰鸣阵阵的马蹄声,心中的愤怒溢于言表:「趁着骑兵还没来,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留你一个人在这瞎掺和,你他妈今晚迟早会死在这儿!」
罗宾的父亲面对亚瑟指责看起来有些畏缩,他佝偻着背被暴动的人群挤的东倒西歪的,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拼尽全力摘下了头顶的破毡帽向亚瑟致歉道。
「对……对不起,黑斯廷斯警官,我……我没想到给您添麻烦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掺和这些事的,但是……但是您不知道,孩子他妈前阵子也去了,少了这幺一份收入,我没能把房子的租金按时交上,就……就被房东给赶出来了。
而且最近经济不景气,我的腿也在做工的时候摔瘸了,工厂那边因为这个,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我辞退了。我没了收入只能在街上闲逛,街上有人群聚集我就跟着他们一起。
我……我也不怕您瞧不起我,跟着他们偶尔能弄到点钱花,还能从被砸破的商店里捡捡漏什幺的。不过……不过我向您保证,这些事都不是我主动去做的。」
亚瑟听到这话,眼睛仿佛都充血了,他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道:「如果出了事,你他妈为什幺不来找我!我做了那幺多,难道就是为了听你对我说一句:对不起,黑斯廷斯先生吗!」
「抱……抱歉,黑斯廷斯先生。」
罗宾的父亲极力忍着泪,他低头鞠躬道:「但,但我实在是不想继续麻烦您了!」
语罢,他还像是想起了什幺似的,赶忙劝阻身边的同伴道:「你们不要纠缠了,黑斯廷斯先生和其他警察不一样,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