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紧闭的眼就像是古老圣殿的石门一般,既然落下,便已经不可能再打开。
是呀!
他死了,永远的沉睡,宛如一汪波澜不惊的秋水。
菲欧娜怔怔的愣了半晌,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终究重新柔和了起来,她轻轻摩挲着亚瑟的侧脸、脖颈,就仿佛是想要记住这种感觉。
一点点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中浮现,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鲜活的年轻人。
那个穿着深蓝燕尾服的男人,他佩戴着警官刀,头上扣着高礼帽,划开火柴盒轻轻点燃叼着的烟斗,就靠在教堂的墙角。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吸气声,烟斗的火星点亮了,浓重的烟气从他的口中喷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
忽然,他擡起头朝着身边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温暖笑容。
他脱下帽子微微向她点头致歉道。
「抱歉,菲欧娜,我不知道你在那儿的。绅士在淑女面前抽烟,我这幺做,或许有些不礼貌了。」
菲欧娜只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绅士先生,你知道,我并不在意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连工作了许久,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了:「话说回来,你还在喝鸦片酊吗?那种让大伙上瘾的害人小酒?」
「当然没有。」
菲欧娜挽起了亚瑟的胳膊:「你的话,我可一直都记在心上呢。看在我这幺听话的份上,今天和我谈生意之前,你难道不打算请我吃顿饭吗?」
「可爱的女士。你的要求非常合理,我也不应当拒绝,但是……」
他从怀里摸出干瘪的钱包看了一眼,旋即困扰的挠了挠侧脸:「我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亚历山大、班杰明还有埃尔德,现在又多了一个海因里希·海涅,我的那帮王八蛋朋友几乎都在找我借钱。最糟糕的是,我向柯尔特先生与惠斯通先生订购警务玩具的预付款,也是由我自己垫的。」
菲欧娜不甚在意的摆手道:「没关系,你请我,帐单我买,就当是给你的回扣了。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这不代表我不懂规矩,也不懂得不列颠的政治生态。」
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惊讶,又或者是有些犹豫,但是很快,他便一手按在胸前微微俯首半鞠躬,眨巴着眼睛笑道:「那幺,感谢您的慷慨,我很高兴能够出席您个人主办的慈善晚宴。顺带一提,我今晚想吃小牛排。如果能再来一杯冰镇的橘子味碳酸水,那就更好了。」
菲欧娜白了他一眼,顺带着捏了一把他的胳膊,旋即便撑起了那把订制的小巧纯白蕾丝遮阳伞:「碳酸水没有。不过,喝酒,管够。」
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了前方的光与雾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菲欧娜小姐。」
呼唤的声音再一次在菲欧娜的耳边响起,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菲欧娜愣愣的望向侧边,只见教堂里的人不知什幺时候都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座位,他们站在过道上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最终,还是身上沾了颜料的透纳先生开口了:「女士,天色晚了,我们今天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不如大家一起去用个餐吧?如果您觉得这里的餐点不合胃口,我们这里的绅士们也很乐意先送您回家。」
「啊……」菲欧娜像是想到了什幺,她的目光四处躲闪:「我……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没有各位想像的那幺脆弱。波拿巴警官应该知道,我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从来没有地痞流氓敢找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