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摘下手套在喷泉边的长凳上坐下,又招手示意本肯多夫坐在他的身边:「你还记得多萝西亚先前从伦敦给我带回来的那台留声机吗?」
本肯多夫问道:「惠斯通牌的那台?」
「对,就是那台,还有许多唱片。」沙皇开口道:「其中有一首《帕格尼尼练习曲:钟》,我记得是伦敦新锐钢琴家亚瑟·黑斯廷斯的作品。」
「那首曲子很动听吗?」本肯多夫开了个玩笑:「或许我应该找您把那张唱片借回去。」
「动听?或许吧,但我没有伦敦人那幺好的品味。」沙皇评价道:「我还是更喜欢东正教的圣乐。你如果想要那张唱片,我可以直接送给你。」
本肯多夫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恭维:「陛下的慷慨令人感激不尽,不过那是您珍藏的物品,我怎幺能随意夺取呢?我只需知道您对它的评价便足够了。」
沙皇翘着二郎腿,双手交迭搭在膝盖上:「那真是巧了,我也想知道你的评价。」
「对那首曲子?」
「不,是对曲子的演奏者。」沙皇拍打着手套:「今天前来谒见的英国使团里,有个刚上任的新参赞,名字也叫亚瑟·黑斯廷斯,与《钟》的演奏者同名。我记得你之前给我递交的报告里说过,这位英国参赞是个伦敦知名的钢琴演奏家?」
本肯多夫略一回想,便立马想起了利文夫人近些年给他写的几封家书以及第三局前不久刚刚完成的背景调查。
「您真是慧眼如炬,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而且钢琴家仅仅只是亚瑟·黑斯廷斯的其中一个身份,与此同时,他还是法拉第的研究助手,一位知名的自然哲学研究者。不过,这都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是警察,一位皇家大伦敦警察厅的高级警官。从警察厅离职后,去年又因为在科学上的杰出贡献获聘哥廷根大学教授,并被威廉四世任命为哥廷根大学的学监和国家特别代表,并充当了汉诺瓦王国的制宪改革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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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一世本以为亚瑟不过是个冒失的外交新人,但当他听完这一长串堪称豪华的履历,纵是沙皇也忍不住评价了一句:「听起来,这位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是个全能型人才啊?」
本肯多夫点头道:「完全可以这幺说,多萝西亚先前就曾经对我提到过这个年轻人,当时他还不怎幺起眼,仅仅只是警察厅的中层干部,但是没过多久,便一路飞速晋升,即便期间历经了威灵顿内阁到格雷内阁的动荡期,但不论是内阁改组还是执政党切换都没有影响他的成长。不到四年的时间,他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街头巡警,一跃成为了苏格兰场的三号头目,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人物。」
尼古拉一世兴趣浓厚的追问道:「为什幺是三号人物?这幺年轻,他完全可以等到成为一号人物再改换门庭投入外交界嘛。」
「这主要是由于英国议会改革中出现的动荡。」本肯多夫解释道:「在议会改革投票的前一天,伦敦发生了大规模暴乱,亚瑟·黑斯廷斯这个小伙子冷静地指挥警队镇压了暴乱。虽然此举为他赢得了王室和政府的信任,但是也替他招来了报纸的口诛笔伐。所以,为了不激怒英国民众,颇为欣赏他的国王,便将他调到了汉诺瓦养伤。」
尼古拉一世听到这里,心里对亚瑟的不满顿时轻了不少,他嘉许道:「一个忠诚、可靠的保王党人,一个可以依赖的国家栋梁,虽然时间相差了七年,但是这个年轻人和你一样,解决了一个你在1825年曾经解决的难题。他干掉了英国的十二月党人。如果这个小伙子在我的手下,我绝不可能像威廉四世那幺软弱。向报社记者投降?这绝不可能!我不止不会打发他去波兰或者边疆区,而且会坚持让他留在俄国,留在彼得堡,留在莫斯科。我要重用他,即便他的资历做警察总监太浅,我至少得让他去做谢苗诺夫斯基近卫团的团长。我一直向上帝抱怨,一个本肯多夫对俄国来说实在是太少,如果能多赐给我几个就好了。然而,威廉四世手下正好有一个年轻版的,但他却不懂得如何运用!」
尼古拉一世说到这儿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那他又是因为什幺原因来的俄国呢?」
本肯多夫开口道:「关于这一点,我写信向多萝西亚询问过,她和我透露了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什幺猜测?」
「亚瑟·黑斯廷斯是伦敦大学的首届毕业生,并且是杰里米·边沁亲自认证的门徒。因此,多萝西亚推测:亚瑟·黑斯廷斯是英国大法官布鲁厄姆勋爵、驻俄大使达拉莫伯爵等人倾力打造的人物,虽然她不否认这是个足够出色的小伙子,但是以他的平民出身,如果没有这群创办了伦敦大学的英国政要们的集体力挺,他绝不可能走的这幺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