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长一边抱怨着,一边暗示亚瑟道:「宪兵们跋扈惯了,不止我瞧不惯,咱们的总督戈利岑公爵也看不惯。不瞒您说,其实前几天天戈利岑公爵的委员会已经给案子定性了。说是沃尔科夫审了半天也没审出个一二三,而且又拿不出年轻人犯上作乱的实证,按照规定应该把人放了,案子也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亚瑟没想到这案子中间原来还有这幺一桩插曲:「那宪兵们今天来法院是干什幺的?」
副院长摆手道:「别提了,多半是沃尔科夫向皇上打了报告。昨天皇上派了特使来莫斯科,说是审讯委员会的调查结果不合皇上的心意,罢了戈利岑公爵的委员会主席职务,转而指派莫斯科大学学监谢尔盖·戈利岑公爵任主席,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也被撤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委员会成员是城防司令斯塔阿尔将军,皇上从莫斯科派来的特使亚历山大·戈利岑公爵,负责莫斯科大学的宪兵上校舒宾斯基,再加上委员会秘书奥兰斯基。」
亚瑟闻言颇为遗憾道:「那就难怪了,我之前便觉得以德米特里·戈利岑公爵的温和脾气还有他一贯的公正精神,应当不至于给人扣个莫须有的罪名。原来是彼得堡来了新人,让案子起了新转折。」
副院长摊开手道:「公爵的脾气确实温和公正,但在皇上的面前,他也不至于替个年轻人硬扛。本肯多夫伯爵正盯着这案子,莫斯科上下谁愿意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
亚瑟点了点头,他知道副院长今天能给他交代这些事,足以说明他是个敞亮人了。
如果继续追问下去,不止不礼貌,反倒还有些恩将仇报的意味。
亚瑟主动起身请辞道:「和您聊天很愉快,本想着约您一起吃个饭的,但是今天后续我还有安排。这周六您有时间吗?特维尔大道那边新开了一家法国饭馆,我去尝过一次,味道还挺正宗的。我明天派人去订桌,约好了时间后,我派人来法院给您递帖子。」
副院长笑呵呵的为亚瑟送行道:「能和您结识,我感到非常荣幸。既然如此,那咱们周六再见了。」
副院长没再挽留,只是示意书记员送亚瑟出门。
亚瑟走出法院,立在门口石阶上,打着了烟斗嘬了口烟,走廊上仍旧雾气沉沉。立在窗台的两株吊兰已经干黄,大理石地板冷得像凝固的冰面。
亚瑟正琢磨着事情该怎幺解决呢,擡起头却猛地撞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赫尔岑。
先前被父亲强行带走的赫尔岑,此刻又出现了,他的脚下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木行李箱箱,似乎是刚从宅子里偷跑出来。
「你怎幺又回来了?」亚瑟有些讶异,「不是你父亲要带你到梁赞省去核查农奴税册吗?」
赫尔岑一脸倔强:「他只是让我拿着调职令,但没有亲自监督我上哪儿,我当然要先想办法救奥加辽夫。」
亚瑟叹了口气道:「别干傻事,你这是在挑战你父亲的权威。而且奥加辽夫的案子,没你想的那幺好解决。」
亚瑟话音刚落,便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一辆四轮马车缓缓停在灰蒙蒙的台阶下面,只见车窗往下一拉,露出半张老脸——正是赫尔岑的父亲,伊万·雅科夫列夫。
老头子没说话,但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刚一出现便立马吓得赫尔岑小腿都在打颤。
「你在这里干什幺?我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那辆送你去梁赞的马车吗!」
「先生?」亚瑟赶忙上去打圆场,他难得会如此主动地打招呼。
这位老贵族看上去冷面冰霜,但真实脾性如何,亚瑟还摸不透。
「亚瑟爵士,上来吧,我送你一程。」雅科夫列夫的声音不容置疑:「至于你,亚历山大,你被禁足了!普拉东,你给我押着少爷回家,从现在开始直到他从梁赞回来,你要给我一刻不离的盯着他!」
亚瑟略作迟疑,他回头看了眼可怜兮兮的赫尔岑,旋即还是上了马车。
车门轻轻阖上,车辆随即驶离法院门口,卷起些灰雪。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见不得有人把我儿子推到风尖浪口上去。」
马车刚动没几秒,老人的话便直接扎了过来:「你是英国外交官,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俄国的政治气氛,也不相信你识人不清。我更相信的是,你故意在其中挑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