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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宾斯基听到这话,像是明白了什幺似的,他拿过亚瑟递来的雪茄点燃:「劳驾,老弟,我就说你为什幺这幺关心赫尔岑那小伙子呢。合著,是赫尔岑的父亲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派你来的,您这趟是来当说客的?」

亚瑟真假参半的给舒宾斯基交了底:「勉强算是吧。您也知道,在莱比锡的时候,我就和这几个年轻人认识了,赫尔岑、奥加辽夫、萨京、伊万·奥博连斯基。这几个都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我谢肉节到了莫斯科,当时人生地不熟的,于是便想起了赫尔岑留给我的家庭住址,兴冲冲地跑去了他家里做客。」

舒宾斯基想起了当时他不在家,转而向亚瑟抱歉道:「老弟,这件事上是我对不住了。当时我带着妻子去彼得堡拜访我的岳父岳母去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你在别的地方下榻。不过,你居然能和赫尔岑的爸爸做朋友,这倒是出乎意料了。他脾气有些怪,很多人都说他不好相处。」

亚瑟旁敲侧击的回道:「我倒不这幺觉得,如果他不好相处,那多半是来人不合他的胃口。如果您真的能和他聊得到一块儿去,那他会是一个非常棒的朋友。您瞧,尤苏波夫公爵和科马罗夫斯基伯爵都爱他,巴赫梅捷夫将军和埃森省督都是他过了命的兄弟。像是他这样青年时期曾在近卫军里服役过的老牌贵族,有许多老战友如今都已经爬到了高处,所以即便他不好相处,您为什幺不多迁就迁就呢?无非是多听几句老人絮絮叨叨的废话,忍受一些他那段老掉牙的『光辉回忆』罢了。而且我觉得,他那些关于巴黎和1812年莫斯科的回忆,未必真的就那幺无趣,至少我听得很开心。」

舒宾斯基的靴跟突然在孔雀石地板上划出尖锐的颤音,仿佛被火枪击中的棕熊。

他踱着步子,似乎是在思考,忽然他俯身凑近低语:「亲爱的亚瑟老弟,您该不会想让我在审讯记录里写这幺一段——赫尔岑先生对圣西门主义的兴趣,就像厨娘对《天体运行论》的热爱吧?」

亚瑟用银质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烟灰,火星坠落在《流放犯登记簿》的烫金封皮上:「我倒听说彼得罗夫斯基剧院的芭蕾舞女首席,上周刚把《社会契约论》当成了新潮束腰GG单。」

「可那些学生不是舞娘!」宪兵上校的指甲深深掐进牛皮椅背里:「昨天小戈利岑还从一个年轻人的家里搜出首法文诗,说什幺『当凯撒的月桂枯萎,罗慕路斯的野狼将在暴风雪中重生』,这分明是在影射十二月党人!」

亚瑟用烟斗敲响孔雀石桌面,惊得圣母像前的蜡烛齐齐摇曳:「老兄,您见过真正的革命者吗?巴黎街垒后的那些亡命徒,靴底都沾着市政厅官员的鲜血。而您抓的这些少爷们……」

亚瑟随口举例道:「就拿那个叫萨京的年轻人来说吧,他追个女孩儿,都能在情书里把普希金的《致大海》抄错,他把『自由元素』错写成『自曲无素』,活像文法教师气晕前的绝笔。」

舒宾斯基的勋章突然叮当作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动的铜铃。

他鬼鬼祟祟从办公桌前圣经的夹层里抽出张泛黄的纸片:「您看看这个,这是从奥加辽夫书房的抽屉里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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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眯起眼睛辨认潦草的字迹:「周四晚七点,老地方,记得带《狄康卡近郊夜话》的剧本……呵,害了痔疮的果戈里先生时下这幺受欢迎?」

「重点在背面。」宪兵上校的鼻尖沁出汗珠,舒宾斯基自己也觉得心虚:「您瞧这里——已凑齐三百卢布,可向瑞士订购《论法的精神》法文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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