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她的这位雇主从来就不让人省心。
亚瑟正用餐巾擦手,听到这话,便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我?」他眨了眨眼:「贝姬,我又不是内阁大臣,也不是国王的私人秘书,甚至连中产阶级都算不上,政府换届这种大事,和我这种升斗小民又有什幺关系呢?」
贝姬只当亚瑟又在和她开玩笑,抛开其他不论,亚瑟说自己连中产阶级都算不上可就谦虚过头了。
毕竟在女仆读书会里面,能比她待遇更好的姑娘屈指可数,而且那几个还都是从事家政服务二十年以上的女管家。
如果帝国出版公司的董事会主席、伦敦大学教务长亚瑟·黑斯廷斯爵士都不算中产阶级,那幺中产阶级里面还能是谁?难不成是弗朗西斯·巴林和莱昂内尔·罗斯柴尔德吗?
当然,倒也不怪贝姬这幺想,毕竟按照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恩师、驻俄大使达拉莫伯爵的观点,年入四万镑才是中产阶级的门槛,以这个标准而论,亚瑟顶多算是约克郡的富裕农民。
贝姬嘴角动了动:「可您去年不是刚刚……」
亚瑟不等她说完,便知道她多半是在提外交部的事情:「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了,你要是实在想关心谁,那不如多关心关心迪斯雷利先生。他现在可是着急上火的很,外交部政务秘书的椅子还没坐多久,又得回下院当他的后座议员了。」
贝姬眨了眨眼,有些迷糊地看着亚瑟:「可那不是一样吗?政务秘书也好,后座议员也罢……听着都挺大的官衔呀。」
她说得很认真,语气里没有半点讽刺,纯粹就是出于乡下姑娘的朴素认知。
对于贝姬而言,不论是政务秘书还是后座议员,那不都是穿着体面,说话拿腔拿调、进出都有马车接送的人吗?
按照乡下的俚语,那就是「上头人」,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亚瑟闻言轻笑了一声,他把报纸往桌上一扔,开口道:「听上去是差不多,都是穿长裤子,都是要被记者追着跑的。但真要细究起来,那可差得远了。」
他一边提起奶壶往咖啡杯里加奶,一边用贝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政务秘书嘛,是给大臣们写信、跑腿、出席会议的时候坐在旁边点头的那种人。虽然不常在报纸上露脸,但最起码也是出入白厅的熟面孔,能从红布告示牌那边的门口进出,不会被门卫拦下。」
他顿了顿,感觉这样好像也不容易理解,于是又换了个比喻:「这就好比厨房里,大厨身边那个负责切菜、打下手的,他虽然不是主角,可要是切错了洋葱,也能让整个宴席的味道变得古怪。」
贝姬听懂了一半,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后座议员呢?」
亚瑟耸了耸肩:「后座议员嘛,就是坐在议会厅里后排的那些人。他们不掌权,也不发号施令,讲话也经常被人打断。就像你们家政协会里,那些被排在茶会名单最后的姑娘,通常轮到她们讲话时,茶都凉了,会场里的人也走了大半。」
贝姬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岂不是还不如厨房帮工?」
「在大部分情况下,确实不如。」亚瑟微微一笑,「特别是当这个后座议员还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能当上首相的时候,那落差就更让人牙疼了。班杰明这几天嘴角都急的起泡了,别人问他,他还非说自己是喝茶烫的,这小子……」
亚瑟说到这里,只听楼上的木地板嘎吱一响,伴随着一阵含糊不清的哈欠声,一个披着紫色睡袍、头发乱得像刚从猪窝里捞出来的家伙慢悠悠地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