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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在1829年毕业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更宽容、更自由的英国社会,也许后来的一切会截然不同。

或许埃尔德·卡特会像他自己最初期望的那样,在圣詹姆士街开一家出版古典文献的小书店,白天用鹅毛笔抄写拜伦和雪莱的诗集,晚上邀上几位文艺青年饮酒作乐、谈天说地。

或许亚瑟·黑斯廷斯会在市中心某处租下一间低矮却朝南的公寓,成为他心心念念的历史学者,白天为《泰晤士报》和《晨报》写上两篇社论,晚上则埋头于十六、十七世纪的故纸堆里,偶尔在贫民救济组织里当一回义工,向他们讲述什幺才是真正的社会契约。

可惜,

历史没有或许。

1829年,他们迎来的不是盛世的英伦,而是一次毫无预兆的经济危机。银行接连倒闭,追讨债务的通缉令充斥着报纸版面,运河与矿业股票暴跌,失业率飙升,纺织工人走上街头,印刷工人发动罢工,农村地区则因为农业减产爆发饥馑。

伦敦大学的新晋毕业生们,在那一年不是奔赴工作岗位,而是纷纷削减开支,寄居亲友,靠着旧衣裳和傍晚市场上的打折食品度日。

而亚瑟·黑斯廷斯,这个一度被教授们称为拥有「布卢姆斯伯里最锋利的舌头」的年轻人,却发现他递交的海量求职信,从未收到过一次回信。

他很快就明白了,那些在校时看起来唾手可得的机会,其实只是橱窗里精心布置的蜃景。中产的门槛从来不是靠学历,而是靠姓氏、靠教会背景、靠父亲的名字。

亚瑟沉默了。

沉默是他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

埃尔德则爆发了。

他烧掉了那本用心校订的拉丁语版《理想国》,甩掉了花呢西装,听天由命的去了海军部报到。

然而,不论他们怎幺想,命运从不会为了年轻人的一腔热血让路。

伦敦还未从上一轮经济低潮中复苏,新兴的中产阶级在股市暴雷和债券违约中元气大伤,而底层民众的愤怒也正在酝酿。政府在忧虑治安状况持续恶化之际,成立了一个名为「伦敦大都会警察厅」的新机构,史称「苏格兰场」。

正是在这一年,亚瑟·黑斯廷斯走进了苏格兰场,穿上了那套剪裁粗糙、样式新颖的深蓝色制服,从伦敦大学的学业金奖变成了街头巡警。

他从最底层做起,在夜色中沿着格林威治的中央大街巡逻,追赶扒手,敲打醉汉,阻止愤怒的失业工人朝教堂投掷石块。他曾试图按照课堂上学到的法律、哲学和所谓的历史惯性解决问题,然而他却发现这个城市更讲究拳头、口袋和门路。

「伦敦的街道教会了我一件事。人们所说的『正义』,是个极其昂贵的词汇。它需要维持秩序的预算,需要印刷清晰的法律条文,需要市民们对公共场所的敬畏感,更需要人们至少能吃饱三顿饭。杰里米·边沁先生的功利主义哲学让我终身受用,我毕生都在致力于使得最大多数人获得最大多数的幸福。但是,由谁来决定什幺是幸福?又该由谁来定义最大多数?这个问题,我终其一生都没能弄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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