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拉垂下眼帘,侧过头去,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眼里的湿意,像是在极力压住内心的不安与动摇。
过了片刻,她低声问道:「亚瑟,你真的以为……我会和那样的人,和一个有妇之夫有着什幺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怒气,反倒多出几分克制与苦涩:「我承认,我曾经在公爵夫人和康罗伊面前,说过一些支持他们的话。但那是因为……因为我的职责所在,为了保护肯辛顿宫的宁静,可以让公主殿下不受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的攻击。可是,可是我……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对康罗伊,有过哪怕一丝半点的男女之情!」
她擡起头,眼睛泛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不是个轻浮的女人,也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前程就攀附权势的那种人。你知道我是什幺样的人,亚瑟。」
她咬了咬唇,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我……我如果真的有心依附哪位先生……那我早就表露得再明显不过了。」
虚情假意总是敌不过坦荡的真心。
纵然是苏格兰场的一级演员的精湛演技,也敌不过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真情流露的神来之笔。
弄巧成拙的亚瑟被她弄得一时大脑宕机,毕竟他又不是迪斯雷利、大仲马那样的情场高手,脑袋里没有类似情况的应急预案,也没有处理此类情况的经验,不知道该怎幺样随机应变。
他只得尴尬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递到弗洛拉面前。
「对不起,弗洛拉。」他低声道,语气里少有地带着几分真切的歉意:「我不该那幺说的。更不该,在没有真正弄明白事情之前,就拿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来怀疑你。我明知道,就算整个伦敦都在议论,我也该是第一个站出来否定他们的那个人。」
弗洛拉没有急着去接那条手帕,而是先擡起眼来,睨了亚瑟一眼,那眼神里藏着一点嗔怪、一点娇怯,还有一点不轻不重的责备。
「你这算是承认错了?」她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声音还有些哽咽,嘴角却带着笑意:「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也会向人道歉?」
亚瑟笑了笑,轻声回应:「我向来只对值得的人低头。」
这句话一出口,弗洛拉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绯红。
她轻轻地抽过亚瑟递来的手帕,先是将脸颊的泪痕轻轻擦了擦,随后转过身去,趁机遮掩住自己那突如其来的羞涩神情,低头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却仿佛把屋内凝固的空气都吹散了。
片刻之后,她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小声地开口道:「不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之前确实对康罗伊爵士太过宽容了一些,我知道康罗伊是个什幺样的人……我并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也不是完全信任他的。但……我承认,我的确曾有意无意间在他面前袒护过他,为他说了几句话。可那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有什幺别的情感。」
弗洛拉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我身为一个独身女子,我从小受的都是『以秩序为美德』的教育……而康罗伊对秩序的把控,至少在表面上,是让人觉得安心的。他办事干练,说话得体,这些年来,他对公爵夫人那幺忠心,替她做了那幺多事。虽然其中也有一些未能尽力的地方,但总得来说,他对肯辛顿宫的贡献,是值得肯定。如果没有康罗伊,就没有肯辛顿体系,公主殿下的社会声誉也不会像如今这幺好,她的王位继承也不会像是现在这幺稳当。」
说到这里,她擡眸望向亚瑟,红着脸道歉:「不过,我的确不该和他走得太近。哪怕是出于职责,哪怕是出于对稳定的追求,也不该让别人有机会那样揣测我。我不该在毫无顾忌的情况下,对他表达那幺多支持的。我是个未婚的小姐,他是个已婚的绅士……就算我心里再清楚自己没有非分之想,可落在旁人看起来,就……很容易误会。」
她声音随之低了下去:「从前我还不是很注意这一点,但是最近我自己也发觉了,我现在每天回房,心里总要惦记着,今天我干了什幺事,又被谁看见了,后面会不会传出什幺。我也曾经注意到,好像有人在故意散布一些对我不利的谣言……可我又不知道怎幺解释,也不敢和任何人谈论这些。直到今天,直到你提起来,我才发现原来这些话早就传得……这幺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