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整理了一下思绪,长叹一口气道:「我进去的时候,她是半躺着的,脸色惨白,唇色发暗,眼神涣散。她试图和我说话,可声音虚得几乎听不见。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手脚却冰凉。我测了脉,她的脉搏虚而快,几乎没有力道。」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抿了一下唇角,像是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我要求给她换药、补液、退烧,可是康罗伊,那位大总管先生……他闯进门,然后又对我说什幺,姑娘们的娇弱有时候只是矫情,然后又暗示我少在殿下面前渲染病情。当我向他坚持表示需要按照我的医嘱行事时,他便直接让仆人把我的药箱锁上,还说他们之前已经找人看过了,处方也有了,所以就不劳我从旁指点了。」
亚瑟的眉毛扬了起来:「所以你没给她用药?」
「我只能用自己随身带的少量药粉,勉强让她的烧退下一点,可那不是长久之计。伤寒本就需要持续的对症治疗和营养支持,她现在连汤水都喝不下去。还有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劳丹姆会让她昏睡,安息香和缬草会拖慢反应,麦角酒甚至会引起痉挛。这是在把她往坟坑里推!」
斯诺说到这里忍不住擡起眼,直视亚瑟道:「爵士,我得直白的说,不能再让他们这幺胡搞下去。否则,公主殿下的命,随时都可能丢掉!」
自从当上了伦敦大学的教务长以后,亚瑟与斯诺的接触并不算少。
他必须得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性格温和的小医生发这幺大的火。
当然,斯诺确实也有足够的理由生气,他不仅是在气康罗伊质疑他的水平,更是在气这帮人胡乱用药、草菅人命。
但是,亚瑟也大概能够想明白康罗伊为什幺宁愿轰斯诺走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
因为一旦他承认维多利亚病危,那幺这一切就成了他和肯特公爵夫人的失职,王储的病重会在整个大不列颠及爱尔联合王国引起轩然大波,并进而使得社会舆论质疑肯辛顿宫是否有能力照顾好维多利亚,如此一来,肯特公爵夫人的摄政地位自然不保,而康罗伊的权臣美梦也得跟着一起落空。
亚瑟不是不能理解康罗伊的想法,但是他这种为了自己私利而不顾他人私利的做法,简直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如果他真的做到那个份上,亚瑟这个「淹死的水鬼」说什幺也得拿水草勒死他。
斯诺看到亚瑟脸色阴沉不定,忽然又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了过来:「爵士,我从阿尔比恩别墅出来的时候,那位公主殿下的女家庭教师还央求我带了一封信出来,说是必须要交到您手里。」
「嗯?」亚瑟接过信,郑重其事的看了一眼,随后他还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又来回扫了一遍,紧接着气的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他要造反不成!」
「爵士?」斯诺被他吓了一跳:「信里写什幺了?」
亚瑟没好气的朝窗外看了一眼,街对面的阿尔比恩别墅还亮着灯。
他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犹豫了好一阵子,方才下定决心道:「街上的药店应该还没关门,你先去采买治疗伤寒可能要用的药物,待会儿我们就在旅馆外集合。」
斯诺愣了一下,他没明白亚瑟的意思:「您是说?可是阿尔比恩别墅现在已经不见客了啊……」
「现在见不见客,不是他们说的算的。」亚瑟深吸一口气,随后打开房门大吼一声:「托马斯,叫上你的人,今晚没时间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