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康罗伊思虑再三,缓缓开口道:「我并非全然是为了自己在请求一个位置。我陪伴公主殿下多年,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便将全部的心力都投在她的身上。我向上帝发誓,我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比花在我自己女儿身上的心思要多的多。无论外界如何诟病我,至少我尽过心、出过力。如果说我真的有什幺过错,那也是只是过于热心,过于用力。」
他擡起头,笑容里带着些苦涩:「难道这些年,我为公爵夫人和公主殿下所做的一切,就这幺一笔勾销了吗?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亚瑟正与弗洛拉缓缓的在舞池中旋转着,他的手掌自然地贴在她的腰侧。正在聚精会神看戏的亚瑟忍不住微微收紧了指尖,仿佛要将她拉得更近一些,以便越过她纤细的肩膀去观察这位肯辛顿大总管脸上的表情。康罗伊此刻低声下气地诉苦,姿态狼狈,语气近乎哀求,与他向来自矜傲慢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眼前的景象带着几分讽刺意味,让亚瑟忍不住心中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幺有意思的滑稽戏了。
烛光在弗洛拉的面庞上跳跃,她能感受到亚瑟手心传来的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力度。
弗洛拉的心口不由自主地一阵悸动,脸颊浮起一抹羞赧的红晕,就连呼吸也微微急促,裙摆随着旋律掠过地板,仿佛是要把这份突如其来的心跳裹藏其中。
利物浦伯爵面不改色的听完了康罗伊的苦水,只是擡起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毯:「约翰爵士,请您记住,在王位继承问题面前,功劳并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护符。不过嘛……」
他望着康罗伊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忽然话锋一转,向他抛来了橄榄枝:「您的功劳,自然也是没有人可以否认的。如果不幸真的发生,公主殿下将要承担起责任,她在财务方面确实需要一位得力助手。如果您愿意把精力放在帐目和内库管理上,我会考虑向内阁建议授予您这个职位,你将得到一笔可观的养老金,也能保留一个十分体面的身份。」
康罗伊黯淡的眼神陡然亮起,但利物浦伯爵随即又加上了限定条件:「前提是,你不得再以任何名义插手政务,不得左右公主殿下的决策。更重要的是,你要在众人面前,清楚而明白地表达,你尊重公主殿下的独立意志。」
亚瑟的舞步微微一顿,已经头昏脑涨、意乱神迷的弗洛拉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拉回了现实。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沉浸在了那股近乎危险的亲密之中,她的心跳声简直比乐曲还要急促。
她的手指在亚瑟的掌心轻轻颤抖,但弗洛拉却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抽回自己的手。
就在弗洛拉擡眼时,却正巧撞见亚瑟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转瞬之间,那柔和的笑容又几乎要将她彻底俘获。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害怕,还是在痴迷,只觉得面颊上的热意愈发浓厚,整个人都被卷入了亚瑟的气场之中。
亚瑟眼角的余光扫过利物浦伯爵,心下顿时对这位保守党老贵族的想法了然于胸。
他亚瑟·黑斯廷斯今天来到圣詹姆士宫是遵从国王陛下和各位大人物的心愿与要求,利物浦伯爵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由于双方的处境与地位不同,所以在面对康罗伊时能够使出的手段自然也是不同的。
利物浦伯爵从最开始就不是单纯想要斥退康罗伊,也不是要彻底拔掉他的爪牙。那种做法过于粗暴,势必会引来肯特公爵夫人的强烈反感,甚至有可能会令这个敏感的德意志寡妇掀起反扑。有了拉姆斯盖特事件的前车之鉴,在当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对康罗伊过于强硬,反而会让维多利亚的处境变得更危险。
而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利物浦伯爵这条老泥鳅其实也不乐意太过得罪肯辛顿宫。
虽然维多利亚母子当下关系恶劣,可谁能保证未来她们不会和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