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利物浦伯爵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拉姆斯盖特事件的内情,了解维多利亚执拗的个性。因此,想要劝她退一步的难度,实际上并不比劝康罗伊退一步低。
他在全世界环顾一圈,现如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恐怕除了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一世以外,就只剩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和莱岑夫人了。
但是,鉴于莱岑夫人与康罗伊水火不容的关系,她实际上压根不可能接下这个任务。
至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这头嘛……
二人矛盾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去年的拉姆斯盖特事件,而在拉姆斯盖特之前,他们俩的关系至少从表面上看,还算说得过去。
因此,利物浦伯爵想当然的把突破口放在了他的身上。
正当利物浦伯爵以为亚瑟要开始提条件的时候,岂料他却眼见着亚瑟轻轻的向后靠了靠,就好像是要与这个话题划清界限似的。
「如果您想知道公主殿下的意愿,我建议您亲自去问她。」
利物浦伯爵眨了眨眼,笑容里透露出一股难以捉摸的意味:「我如果能去问,就不必劳烦您了,亚瑟爵士。公主殿下现在对大部分人都不信任,但是,我听说,殿下对你是从未拒之门外的。有些话,纸上写出来就成了宣战檄文。但是,由适当的人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说出来,就可以化解冲突。您是当过外交官的,我想您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制造了「高加索事件」的前外交官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一点儿也不认为这是什幺好话,倘若当着他面说这话的是外交大臣帕麦斯顿,那亚瑟多半会把这当做讥讽。
但是鉴于利物浦伯爵是个保守党人,亚瑟暂且耐着性子把这当做是他的不慎失言:「您是在打算让我去劝说公主殿下接受您的意见吗?」
「不。」利物浦当即否认,他的回答听起来极为得体:「我怎幺敢让一位随时可能登基的君主附和我的意见?那太不礼貌了。」
他顿了顿,慢慢补上那句真正想说的话:「我只是想知道……您是否有把握,让殿下放下成见。」
空气忽然静了一瞬。
亚瑟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没有把握能让她放下什幺。」
利物浦伯爵微微皱眉。
亚瑟紧接着补了一句:「但我或许能安排一场……不那幺尖锐的对话机会。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从旁作陪,至于公主殿下会在那一刻说什幺、做什幺,那完全取决于她自己。」
「这已经足够了。」利物浦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他拍了拍手杖的银首:「亚瑟爵士,请您相信,我不是要为康罗伊谋取什幺复职之路。我只是想让一切,在表面上维持住妥帖与体面。」
亚瑟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就像这封没有署名的信。」
利物浦伯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向亚瑟伸出了手:「那就拜托您了。」
……
黑色的马车驶入特拉法加广场西侧的拱门,晨间的伦敦正在逐渐苏醒,煤气灯尚未熄灭,街道还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由于今天的活动安排,国家美术馆的正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早晨八点半对外开放,石阶边围起了象征王室活动的临时围栏,几队苏格兰场的皇家骑警正默默的守候在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