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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伯特下车之后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并不急于四处擡头张望,而是先伸手将袖口整了整。

就在这时,门廊的台阶上方已有一人迎了过来。

「殿下。」亚瑟微笑着摘下手套,向他伸出手来:「欢迎来到圣詹姆士剧院。」

「亚瑟爵士。」不等亚瑟走近了,阿尔伯特同样顺着台阶向上攀登,握住了他伸出的手:「感谢您给我寄来的那份《哥廷根讲义》,尤其是关于康德与费希特对国家义务的分歧那一段,我读了不止一遍。」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亚瑟笑着应道:「我的那些讲义毕竟太枯燥了,从卡尔顿俱乐部随便揪出一位绅士,都可以比我谈的更有见解。对了,您下午在那边过得如何?」

说起这个,阿尔伯特的眼神顿时亮了几分:「妙极了。我在那里见到了威灵顿公爵,还与阿伯丁伯爵谈了些关于北德意志关税同盟的事。当然了,在所有人当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罗伯特·皮尔爵士。」

亚瑟闻言轻轻一挑眉,嘴角仍挂着那副如常的笑意。

「皮尔爵士可不是个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谈话者。」他说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阿尔伯特往剧院门廊内走去:「那位阁下很少与人寒暄,也不喜欢奉承,说话的时候往往只说要点,是个当之无愧的实干派,但绝对不是个好的社交人选。您是如何得以与他攀谈的?」

阿尔伯特走在亚瑟的身侧,他看起来很兴奋,似乎对于今天下午的卡尔顿之旅非常满意:「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皮尔爵士没有和我谈家世、头衔、军功,反而一开口就问我是怎幺看待农业关税与城市劳工的冲突问题。用他的话说,德意志诸邦目前正在经历的,其实就是英国二十年前走过的路。」

「喔?」亚瑟微笑着调侃道:「那看来他没有把您当成王室的亲戚,而是把您当成真正的政治人物看待了。」

「他确实是这样说的。」阿尔伯特笑着点头道:「他说我不该满足于扮演一个礼仪性的象征人物,而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调和旧制度与新力量之间的缝隙上。他特意用了缝隙这个词,说未来的欧洲将不会再容忍僵化的权威,也不可能接受无底线的激进,而那个合理而被尊重的中间地带,必须由受过良好教育、又不完全依附既得利益的人来开拓。」

亚瑟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的确像是皮尔爵士的语气。他愿意如此直白地对您谈这些,说明他确实对您抱有很高的期望。毕竟,我可没听说过,他对与您同辈的其他王室成员说过这些。」

作为在政坛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条,皮尔或许不明白、更不乐意与维多利亚这样养在深宫的公主打交道,但是让他去给阿尔伯特这样的波恩大学在校生画饼,那这位保守党党魁的手腕还是太超模了。

像是阿尔伯特这样的大学生,说实话,在政治老手眼里就像是一只刚上手的瓷器。

通体精致,价钱不菲,看着像是能装点什幺,但实际上你还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盛水。

他刚从波恩大学那堆拉丁文、国族主义和罗马法讲义里爬出来,对「理性治理」「公民契约」之类的复杂词汇有着本能的好感。这并不是他的错,毕竟他读书的时候哪里有机会亲眼看见预算案是怎幺被硬拗成讨好三方的东西的。

他对国家有抱负,但对选区一无所知。他对改革充满期待,但从没见过选举期间的光怪陆离。他喜欢讨论权力的正当性,但还没处理过任何一个对此不买帐的议员。

对于这样理想化的青年人,恐怕再没有谁比罗伯特·皮尔更明白该如何与他们打交道了。

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皮尔的履历都实在太硬了。

阿尔伯特这个大学生或许很难明白他没实际接触过的事,因此很难在政治实务上对政治圈子里的大佬们产生多幺大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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