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克·德·布冬在医生的提醒下,进入房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他年轻的妻子克莱尔,他温柔娴静的克莱尔,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叶子,无声无息瘫在床上,身下是刺目惊心、几乎漫延到地板上的深红。她曾经鲜活的脸庞毫无生气,灰败得如同蒙尘的石膏像。生命的余温正从这具躯体里飞速流逝。】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那个孩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多岁的小老头。一身布满皱褶和老年斑的皮肤,稀疏的几缕灰白色头发,眼睑沉重地耷拉着,几乎盖住了整个眼睛,只留下一条细缝;鼻梁塌陷,萎缩的牙龈包裹着几颗发黄的乳牙。还有枯树枝般的小手和双腿。那皮肤松弛得可怕,像一件极不合身、随时会滑脱的破烂外衣。
——那就是我。
可能是感受到父亲的注视,婴儿发出一种声音,不是嘹亮的啼哭,而是如同破旧门轴转动般的、断续而沙哑的咳嗽。
——哈,这一切都是吕克·布冬在他人生的最后几年里和我讲的,他整天絮絮叨叨地和我重复着每一个细节,真切地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我如鬼魂一般悬挂在那间产房的天花板上,看着这对可怜的父子。】
「哈,要我说,其实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确实挺丑的,有时就像个老头。我的第一个儿子,雷吉特,和他长得差不多嘛!」埃米尔·贝热拉打趣道。
雷诺瓦没好气地反驳:「那雷吉特身上有老人斑和灰白色的头发吗?哭起来像患有喉炎的老头咳嗽?」
埃米尔·贝热拉被怼得没脾气——这也是他同意雷诺尔日常不在编辑部,而在自己的画室工作的原因。
两人实在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不过雷诺瓦也发愁,因为莱昂纳尔描述的这个婴儿像「七十多岁的小老头」,并不好处理。
并不是画一个像老头的婴儿他做不到,而是要考虑到《现代生活》的受众,不能让那些自诩优雅、有品味的绅士、女士们感到不适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