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含笑的杨庆复,赵怀安喃喃说了句:
「杨帅,你们父子到了下面肯定不愁吃穿,也自有好女鬼投怀送抱,但总有缺的少的,到那边后记得给我托梦,我给你们烧点过去。在我们那都是送洋楼、模特、跑车的,也不知道你们这边时兴什幺,不过咱不差钱!要啥就给你们烧啥。」
念完,他对旁边的鲜于岳道:
「老岳,咱们两给杨帅磕一个吧。」
鲜于岳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赵怀安一起磕了三下,然后起身开始给杨庆复父子掘坑。
泥土一点点扬,土坑一点点大,两兄弟小声说着话。
「老岳,我要走了。
「离开西川吗?去哪呢?」
「嗯,大概是回淮西吧。」
「淮西啊,说是地方不错,离你老家寿州近吗?」
「不知道呢,左不过就那一片吧。」
「都定下来了?」
「嗯,高骈和老杨都同意了,主要我不走,那些人也容不得我留在西川碍眼。」
鲜于岳掘土的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到了地方,好好干呀!不能丢了咱们杨帅的脸。」
「嗯。」
「对兄弟们也好点,那帮人虽然爱钱,但人都不错,是好汉子。」
「嗯。」
「对百姓也好一点,这些年他们都不容易,活着累。」
「放心吧,大兄,我会的。」
「那茂娘也带走的吧,人虽是胡人,但挺不错的,别负了人家。」
「嗯,一并带走的,我哪舍得不带?」
鲜于岳哈哈一笑,然后继续埋头挖土。
然后二人就再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再挖土,他两都明白,在这个时代,分别意味着此生可能再无相见。
只恨着山太高,路太远,水太长,兄弟间的情义终究抵不过山海相隔啊。
二人将大坑挖好后,将杨庆复父子抱了进去,还是葬在一起。
忽然鲜于岳听到赵大抽泣了下,愣住了,他拍着赵怀安:
「咋了,我家赵大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去个淮西嘛?」
赵怀安笑了,唾道:
「屁咧,我赵大到哪里,都是来做祖宗的?那帮淮西崽子以后敢炸刺,看我捶不死他们!」
「刚刚就是沙土迷了眼睛。」
看着鲜于岳盯着自己,赵怀安慢慢抿住了嘴,到底还是问道:
「老岳,咱们一起去淮西吧。这里不值得留!」
鲜于岳笑了,他拍了拍赵怀安的肩膀,笑道:
「赵大,不了,这里纵千般不好,也是我的家乡,这里有我的亲族、兄弟、朋友,他们待我,正如你那班兄弟待你。你会舍了他们,独自回淮西嘛?」
「而且,赵大呀,这天下去哪都是一样的,你以后回了淮西,你就明白了。也许西川呀,已经是不太差的地方了,至少这里的百姓多少还能有一口饭!」
赵怀安点了点头,不再劝了。
于是,两兄弟给杨氏父子覆了土,又封上了两个小丘包。
赵大还弄到了两支柳树条插在了坟边,然后在鲜于岳不解中,念了一句:
「今日我在老杨坟边手植两棵柳树,三十年后,我回来再看他们时,想必两树已大如车盖了吧。」
鲜于岳笑了,然后点头:
「嗯,每年我都回来看一看,也给这两棵树上上肥。」
沉默了一会,他又补了一句:
「也不一定是三十年,要是想了,就来一趟吧。」
赵大郑重地点了头,然后和鲜于岳一起检查了封土,上脚踩实后才放心。
不踩实了,有些野兽一扒就能扒掉,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后面得空了,还是得给老杨父子重新修葺一下。
做完了这些,二人又检查了遍,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此时夕阳终于要沉下,不远处的旷野建起了一座巨大的营盘,无数篝火已经点燃,得胜的吏士们押着数不清的俘虏,涌向了营地。
在那里将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夸功会,荣耀和功勋属于胜利者,可胜利者却并不包括那些已经长眠于此地的西川吏士们。
此时,迎着夕阳,鲜于岳与赵怀安并绺而行,忽然,他扭头对赵怀安道:
「赵大,你得生儿子了,我在你这幺大的时候,儿子生了三个,女儿都生了四个,你不行吗?」
赵大一下子急了,骂道:
「谁不行?我告诉你,回了淮西我就生他十个八个的,还各个是儿子!而且你以后别急着嫁女儿,这些都给我儿子们留着!」
鲜于岳哈哈大笑,纵马扬鞭,驰奔大叫:
「那咱们就比一比,到底你是生的儿子多,还是我鲜于岳能生!也看看最后,到底是谁的儿子娶谁的女儿,哈哈!」
赵怀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我赵大行得很!」
就这样,二人纵马扬鞭,迎着夕阳,踩着最后的温暖,奔向了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