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赵怀安杞人忧天啊。
他现在挣得盆满钵满,财货、战马、丁口满坑满谷,哪家藩镇忍得住这个诱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赵怀安必须给东线的宋威有交代,得让他们有功劳报。
而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强调保义军隶属行营的事实。
只要他赵怀安还属于西线行营的一部分,那他的军功就是属于行营的。
所以,对赵怀安来说,他必须以行营所属的名义,报功给宋威,而不是报给杨复光,即便后者更能帮到他。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赵怀安脑子里转着,他也没打算说这些顾虑。
这会,张龟年问他顾虑,赵怀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说了一下宋威这个人:
「这段时间,我也让人去找了一下宋威的过往,尤其是他在西川不是打过仗嘛,我就问了几个当时的老兵,他们的说法都有一点,那就是宋威这人争功的厉害。向来就是以个人权位为先,置朝廷大局于后。」
「所以实际上不等我报功,他只要晓得我这边的战果,他自己就会抢先报功到朝廷,占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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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等宋威抢报,我不如先将战果汇总,禀告给宋威,这样不会给朝廷留下话柄,毕竟我按规矩,本就该给宋威报功。」
「但功劳可报给他,然后由他撰文上报朝廷,但王仙芝的首级我们留着。就以王仙芝首级存疑,还需再多方指认,先把首级扣下来,然后咱们这边立即传信杨复光,让他亲自来充州。」
正在听的袁袭,想到他们一人行道上遭遇的溃兵,忍不住说道:
「使君,让杨复光穿越战场来咱们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可赵怀安却坚持:
「如果杨复光连充州都不敢来,这首级给他,他也是德不配位。他要是真敢拼,就来我营地来取,到时候让他拿首级去给朝廷报功。」
张龟年听着,忽然问了一句:
「使君之所以要杨复光亲自来,是不是想让宋威的捷报先送到朝廷那边?使君这是什幺用意呢?杨复光要是晓得咱们这幺做的目的,岂能善罢甘休?」
赵怀安摇头:
「我就是要试试他们这杨家还能有几分力。那宋威即便是先送捷报到长安,可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而杨复光有王仙芝首级,纵然慢了一点送捷报,却更加有优势。要是这种情况下他都揽不住军功,你觉得他能给咱们要到节度使?」
听到这话,张龟年欲言又止,他真的很想告诉使君,以老杨家的能量,一个节度使何足道哉啊?
但他也晓得使君没去过长安,而杨氏又过了最巅峰的时候,正在往下走,所以心里有疑虑也是自然的。
所以也就不再坚持了。
几人议定后,决定让张龟年亲自写这两封报功信。
在写给宋威的信中,自然是强调在宋威的亲自调度下,保义军完成了穿插袭击草军老营的行动,先将指挥之功让给宋威。然后再以还需再行确认王仙芝首级的借口,将首级先扣营不发。
而写给杨复光的书信则更需要技巧。
必须先阐明自己作为行营调度下的军序,从军法上是不许越级汇报的,只能汇报给宋威,让自已这位好大兄多理解。
但他赵怀安也不是食言而肥的,军法归军法,现实却有操作的空间。
杨复光完全可以运粮支前,先参与到这场战事中。然后等船队一路到了牟汶水,自可夺了他营内的首级,到时候王仙芝首级在手,怎幺给朝廷报军功还不是随杨复光怎幺说。
如此,功劳也给杨复光了,他也能对宋威有个说法。
毕竟监军使要勘验首级,他赵怀安没理由不给啊!他哪里晓得,监军使勘验后,直接就发去长安了?
所以,他赵怀安对两边也都有了交待。
这样的两封信简直就是在走钢丝,张龟年等一众幕僚和赵怀安反复修改,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才写好。
最后,众人都没有异议后,赵怀安喊了两队骑土,将两封书信交给他们。
其中一队将坐船直接去牟汶水,然后顺流去巨野泽,最后再转道白沟水,送信去曹州的杨复光处。
剩下一队也走牟汶水到此前巨野泽的旧营,然后去任城,走泗水道去沂州,送捷报给宋威。
两队骑兵得令,立即出营。
望着背着旗帜的骑士们出营,赵怀安也心酸。
哎,这王仙芝的人头要是有两颗,他也不会一女嫁二夫。
没办法,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也不想这样,可谁让这世道就是如此呢?
对了,自己是不是有什幺事给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