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扎着有些蓬乱的头发,背着磨毛了边的旧蓝布书包,稚嫩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她们刚从混乱的街头挤回这暂时的栖身之所,步伐仓促。
暮霭沉沉的弄堂有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风掠过窄巷,带着一些诡异的湿气,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郭彩玉女士?」
一个不甚流利的男声,毫无预兆地撕破了这份寂静。
郭彩玉跟小惠同时一愣,动作瞬间被冻结!
安藤真一带着三名特高课军便装特工,如狼似虎般直扑过来!
但当他们的身影冲到项家院门前时,安藤的脚步像撞上一堵无形的铁壁,骤停!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郭彩玉的身后出现了三道穿着西装的身影,
安藤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三个灰西装身上,尤其是那个如标枪般挺立的为首者!
「有田部长?」安藤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碾出。
有田城的面部微微抽动了一下。
一丝混杂着冷蔑的意味从眼底倏忽闪过,他甚至无需开口,这眼神已是最高级的轻蔑与宣告。
「安藤君。」有田部长的声音平稳如冰层下的水流,嘴角似乎向上提了提,形成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辛苦了。」
他的目光在安藤身后的特工身上略一盘旋,又落回安藤脸上,「目标人物家属的安全管理,已由本部接管。职责所在,万请海涵。」
安藤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变得铁青。
一只手猛地扣紧了腰间枪套,手背上的青筋和惨白的指关节形成刺目对比。
然而,有田身后那两人的右手早已自然搭在并未扣上的西装前襟下缘.
「安藤君,你也是奉命办事有时候还是要替自己考虑考虑,难道,你就这幺迫不及待的要为帝国尽忠吗?」有田城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味道!
他身后两名满铁人员动作整齐划一,身形下沉半寸,右手随时做好拔枪射击的准备,弄堂里陡然弥漫开无声的火药味。
安藤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只扣着枪柄的手,最终还是缓慢地卸下了力道。
「…了解。」安藤的声音干瘪嘶哑,极力压制的怒意几乎撑裂他的声带。
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带着手下如同溃散的败兵,迅速淹没在幽深弄堂的浓重阴影尽头。
有田城嘴角微微上扬,极其从容地抚平了本就挺括的西装前襟。
然后,他缓缓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方干净的白色绢帕,极其仔细地展开。绢帕中心,静静躺着一样东西.
一枚廉价的白玉兰骨朵造型的发夹,陈旧的小白花瓣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痕,别针根部隐隐能看到一点点铁锈的痕迹,这毫无疑问正是小惠今天早上出门时,郭彩玉亲手给她别上的那一个!
有田城将这支白玉兰发夹托在纯白绢帕的中央,轻轻递到两人面前,
「令媛的物件。」他的声音仍是古井无波,却带着彻骨的寒气,郭彩玉脸色瞬间大变,他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幺事情,慢慢的伸手接过白玉兰发夹,然后,郑重的将它别在校徽的头上,
有田城收回手帕,身后的一名手下立刻无声地上前一步,动作迅捷如扑食鹞鹰,一只戴皮手套的大手铁钳般攥住了小惠细瘦的臂膀!巨大的力量痛得女孩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短促惊叫。
「夫人,失礼了。」藤原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下达行军命令,「项先生正在等你们。」
那「等」字落入郭彩玉的耳中,比苏州河上冬月的寒风更加凛冽刺骨,彻底击穿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
满铁的三个灰色幽灵不容分说地裹挟着郭彩玉母女,倏忽消失在石库门黑洞洞的门框之后。
安藤真一那辆深色雪佛兰轿车无声地趴在黑暗弄堂拐角阴影里。
车窗紧闭,他隐在车内,手中一支捏到扭曲变形的烟卷积了长长一截灰烬,顶端微弱的红点明明灭灭。
「人呢?」一个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安藤擡头看去,车窗外正是南田洋子。
「没抓到,门口有满铁情报科的有田部长带人守着,有田部长说他们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让我们不要插手,否则,否则……」
安藤没有说下去,但意思非常明显。
「八嘎,我们好不容易查到凶手,满铁,他们想干什幺?」
「他们是要包庇罪犯,还是打算杀人灭口?」
安藤犹豫道,「南田课长,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南田皱了皱眉头:「安藤少佐想说什幺?」
安藤吸了口气:「满铁这幺在乎吉田的案子,您说有没有可能,吉田的死就是他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