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秋凝望着残剑。
这第三重试炼直指她的本心:当剥离一切外力、期待与算计,面对注定消亡的结局,你所依凭的,究竟是什幺?
修行、渴望、不甘在此地皆渐模糊,唯那柄残剑,真实而立。
她想起初触雷霆时的悸动,师尊灯下的讲授,师姐重伤亦不改其志的眼神,师叔沉静笃定的目光她更想起十三次被阻于真传门外,十数次求官而不得的不甘,灼心蚀骨!
但若一切努力、情谊、挣扎,终将如这剑般锈蚀、风化、被遗忘,那幺她之前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谢映秋的指尖,轻轻一颤。
她缓缓举步,走向残剑。步履沉稳,踏在漆黑岩层上,无声却沉重。
至剑前,伸手,稳稳握住那风化剑柄。
触感粗糙、冰冷、脆弱。
「意义?」
她低声自问,声音在绝对寂静中清晰如刻度:「我的意义,从来不在结局是否辉煌、是否被铭记。
97
「在于我是否握住了我的剑。」
「在于每一次,我选择向前,而非退后。」
「在于纵使前路寂灭,我也要亲眼见证,最后一刻是何模样。」
五指猛然收紧!
剑柄发出细微哀鸣,她吐气开声,全力上提。
「铿—嚓—」
残剑颤动,锈屑簌落,自岩层中被缓缓拔出。
剑尖离地刹那,谢映秋清晰感到,手中剑的实体正飞速消散自剑尖始,化为无数黑色光点,飘散融入四周寂地。
崩毁,如期而至。
她笑了,看着剑在手中化虚,目光平静释然。
「看到了。」
幻境,于此定格。
与此同时,监神庙,主殿。
墟暮、玄稷、雷明三位神监,正通过一面悬浮的水镜,观看着万象心鉴台中的景象。
水镜中,五道光柱内的幻境流转,每个人的抉择皆清晰映照。
当看到谢映秋于万法源流中再次择定雷霆缘线,于至高王座上抓住权柄,于生死寂地握紧残剑时,玄稷嘴角的冷笑已然挂不住,化作一声轻哼:「顽劣不堪!道择偏锋,心拒天秩,生死罔顾—规矩森严,岂容此等悖逆之性上位,当—
」
他刷落」二字尚未及出口,那水镜中的谢映秋,还有旁边同样经历重重幻境考验的温灵玉,眉心同时亮起一点纯金光辉!
那光芒温和,迅速蔓延,自动交织成两道复杂玄奥,蕴含着精纯神明气息的淡金色符文,稳稳烙印于二人祖窍眉心!
正是通过道缘」、心性」二试,得神明认可之明证神箓!
是通往北天真传的许可!
玄稷噎住了。
墟暮与雷明也怔在当场。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裁决之权分明在他们手中,神箓怎会未经他们许可便自行显化、烙印?
除非—
三人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殿中那架始终沉默的漆黑青铜车辇。
车辇帘幕无风自动,微微掀起一角。
冥王端坐其中,苍白修长的手指刚刚停止敲击扶手。他缓缓擡眼,迎上三位神监惊疑不定的视线。
那张苍白而威严的青年面容上,唇角正勾起一丝极淡,却令墟暮等人神源发冷的弧度。
「看来,」
冥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九幽寒冰,砸在殿中:「万象心鉴台自身,已认可了她们的道」与「心」。」
「神器有灵,自显其徽。既是如此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水镜中那两道夺目的金色神箓,语气平淡不容违逆:「本尊以为,合该通过。」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墟暮、玄稷、雷明三位神监面色变幻,嘴唇微张,却骇然发现,在那双深邃如归墟的眼眸注视下,他们竟连一丝反驳或质疑的意念都难以凝聚。
只有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威压的恐惧寒意,自神源最深处炸开,瞬息蔓延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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