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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涕泪横流,沾湿了散乱的胡须,扑通一声跪倒在沈天身前几步远的地方,疯狂磕头,额头重重撞击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瞬间就见了红。

「沈爷!沈大少!我知道是你做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缘的声音嘶哑变形:「前些时日,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狗胆包天,竟敢冒犯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求您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跟钦差那边说说情,放我一马!我给您当牛做马,做狗都行!求求您!」

他一边哭喊,一边挣扎着想往前爬,试图抱住沈天的腿。

沈天背负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个形容枯槁、狼狈不堪的所谓『师者』,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只在泥泞中蠕动的蛆虫。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仿佛对方连引起他情绪波动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周缘的手即将触及沈天衣袍的瞬间,沈天动了,他只是随意地一擡腿,靴底精准无比地印在周缘那张涕泗横流、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

「嘭!」

一声闷响!周缘的哭嚎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破麻袋,向后翻滚出去,狠狠撞在巷壁布满青苔的冰冷石墙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抽搐。

沈天收回脚,仿佛只是踢开了一块碍眼的石子。

他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比冬日的寒冰更冷,让旁边目睹这一切的赵无尘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沈天看都没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周缘一眼,他转向赵无尘,笑盈盈道:「继续说,谢学正这次豁出一切,想必是崔天常与王奎有过承诺。」

赵无尘原本有些犹豫的,此时却知无不言:「这个~沈少,实不相瞒,小弟身份低微,家师与崔御史、王千户具体如何商议的,小弟不清楚内情,不过近日家师得崔御史扶植,暂掌御器司,小弟私下揣测,或许有!」

沈天闻言了然一笑,猜测谢映秋多半是盯上了监正与监丞的位置。

她既得罪了魏无咎与东厂,调去锦衣卫已是无望,也不可能主动跳到死敌的眼皮底下当差。

她又将泰天府官场得罪了大半,更不敢在地方上为官。

谢映秋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牢牢钉在御器司这个相对独立、体系清要的衙门里。

若能更进一步,坐上监正或监丞的实权位置,不仅能掌握一定权柄,更能藉助御器司本身超然的地位和资源,避开青州地方官的倾轧,重新编织她的关系网。

这步棋虽然凶险,却是绝境中唯一可行的生路。

沈天转过身,目光投向隔壁府衙那森严牢狱的方向,语气低沉笃定:「赵老弟,帮我提醒谢学正一句,无论崔天常或王奎此刻给了她何等诱人的承诺,都不可尽信,更不可将身家性命全系于此。」

赵无尘一愣:「沈少此言何意?」

沈天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世事的冷嘲:「你二人难道忘了朝廷的『议罪银』之制?天子派崔天常南下,首要目的是整顿青州武备,充实国库军资,以应可能之变!

只要那些被押进去的官员,愿意把他们这些年吞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吐出来,填满崔御史的考功簿和天子的内库,崔天常有什幺必要非得将他们置于死地,平白得罪整个青州官场,给自己树敌无数?」

他嘿然一笑,眼里含着几分讽刺:「所以我敢与你们打赌,最多半月,府衙大牢里那些『犯官』,十有八九就会被陆续放出来。

该罚银的罚银,该降职的降职,风头一过,该干什幺还干什幺!谢学正此番作为,只能扳倒他们一时,事后必成众矢之的,日后在青州官场,明枪暗箭绝不会少。」

赵无尘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血色褪尽。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沈天的话,如同惊雷,让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没必要过于担心,这些人虽能用银钱抵罪,却难免要投闲置散一段时间。」

沈天拍了拍赵无尘僵硬的肩膀,语气缓和道:「只是谢学正接下来无论作何打算,都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她留在御器司,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能耐得住一时寂寞,稳住阵脚,沈某必保她一个前程。」

沈天说完后,就转身大步离去,一身玄色衣袍在风中轻扬飘舞。

赵无尘则呆立原地,看着沈天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廊道尽头,心中翻江倒海,惊悸难言。

赵无尘忽然意识到,他与师尊都小瞧这位声名狼藉的泰天府小霸王了,就以沈天这番言语,洞悉时局的远见,哪里是什幺没头脑的莽撞纨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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