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雷钧脸上的镇定和漠然瞬间凝固、碎裂!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足瞬间冰凉!
「丁和!你—你敢血口喷人!!」费雷钧目眦欲裂,指着丁和的手剧烈颤抖,声音因极致的惊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调。
他完全无法理解,丁和怎幺敢?!他怎幺敢在这公堂之上、在左承弼面前翻供攀咬自己?!自己明明承诺了保他家女眷与一个堂侄平安!
费雷钧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猛地转向按察使左承弼。眼神中充满了惊惶、质问与求助。
这个月,他可是往左府送了将近三十万两雪花银!他们也是昔日的同窗好友!左兄一定会将丁和这疯狗般的攀咬压下去!一定会!
然而,当他的目光对上左承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心却猛地沉入了万丈深渊。
左承弼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有无奈,有惋惜,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随即就被漠然与冷意取代。
左承弼的脑海中闪过刑部加急发来的措辞严厉的公文,上面的『朝野瞩目』、『务必深挖首恶』等等字迹尤其凌厉;闪过崔天常那如冰似剑、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更闪过王奎背后所代表的北镇抚司那令人胆寒的威势。
这三方压力,任何一方单独施压,他或许都能看在情分和银钱上,为费雷钧周旋一二。
但如今三方齐聚,目标一致指向「深挖主谋」,他就必须深究费雷钧,用以平息众怒,给朝廷、给青州百姓、给那些损失惨重的世家富户一个足够分量的交代。
左承弼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这费家——完了!
「肃静!」左承弼的声音更加威严,语调冰冷,「丁和,你所言可有实据?公堂之上,攀诬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丁和此刻已是豁出去了,磕头如捣蒜:「大人!小人句句属实!费家行事周密,小人虽无铁证在手,但费家粮行的进出帐目、与州城『金穗斋』的隐秘交易、以及府中核心管事,皆可查证!费雷钧就是主谋!请大人明察!」
左承弼不再看费雷钧那愤懑惊愕的眼神,目光扫过崔天常和王奎。
崔天常面无表情,眼现凝思之色,王奎嘴角则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左承弼深吸一口气,沉声宣判:「费雷钧!丁和当堂指证,你涉嫌勾结邪修万汇元,主导散播金穗仙种,祸国殃民,罪大恶极!嫌疑重大,不容轻忽!着即刻将费雷钧收押入狱,严加看管!同时——」
他目光转向王奎,「有劳王千户,即刻率北司缇骑,搜查费家大宅,务必查清所有涉案证据、帐目、书信往来!掘地三尺,也要将实情查明,以证其罪,亦或还其清白!」
「左大人——!!!」
费雷钧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左承弼的话语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劈碎!
他不能置信地看着左承弼,又猛地环视满堂官员——知府、同知、通判,那一张张平日里或亲近、或敬畏的面孔,此刻竟都如同戴上了冰冷的面具,眼神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一丝看死人般的怜悯!
一瞬间,费雷钧全都明白了。
不是丁和疯了,是所有人都希望他死!希望费家倒下!希望瓜分费家这块肥肉!
朝廷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主谋」来结案,那些损失惨重的权贵需要一个够肥的「罪魁」来泄愤赔偿!费家,无论有没有铁证,都已经成了那个被选中的祭品!脱身?已成痴心妄想!
「你们~你们好狠!!」费雷钧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一股滔天的恨意和绝望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既然横竖是死,那就拉一个垫背的!
他怨毒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端坐一旁、神色平静的沈天!若非此子揭破仙种案,也是这竖子,杀了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