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九劫血髓金该等齐岳查明情况再寄过去的,可他生恐沈天没按捺住,在齐岳登门前就急急的祭炼血傀,只能早早将之飞递过去。
就在他心绪翻腾、忧愤交加之际——
「八达。」
老祖宗萧烈那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沈八达耳边炸响。
沈八达心神骤然一凛,所有杂念瞬间被压下,后背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垂首,姿态恭谨到了极致:「奴婢在。」
老祖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深邃难测:「你那边,御马监的事务,梳理得如何了?各地皇庄、马场、军械库,可有什幺说法?年底之前,可能确保钱粮无虞?」
沈八达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声音平稳清晰:「回老祖宗的话,奴婢接手御马监时日尚短,正在加紧清理历年帐目,巡视京畿及周边重要皇庄、马场。
初步盘查,各地积弊虽多,但开源节流尚有余地。奴婢定当竭尽全力,确保年底钱粮入库,较之往年,增收半成当无大碍。」
他给出了一个谨慎但务实的数字,既不敢夸海口,也需显出能力。
「不错!」老祖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微微颔首:「如今各地妖邪作祟,桑蠹祸害灵桑,金穗仙种荼毒甚广,民生多艰,税源萎缩。御马监所辖又多涉军国重器,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能在此时,让御马监增收半成』,难得,很不错。」
这「很不错」三个字,如同暖流,让沈八达紧绷的心弦稍松。
但老祖宗下一句话,却让这暖流瞬间冻结。
萧烈的目光再次转向地上汗如雨下的张德全和李善常,语声冰冷刺骨:「反观御用监!李善常,张德全!老祖宗我再问你们一次,天子用的凝神香,还有各处短缺的份例,你们打算如何处置?难道真要咱家亲自去跟陛下说,内库空虚,连天家体面都维持不起了吗?
皇后娘娘今日晨起,还向咱家抱怨,说她妆台上的『九蕊玉容膏』用着不如从前润泽,熏衣的『云霞鲛绡』香也淡了三分,小张子你这是怎幺想的?皇后御用之物,你也敢用次品?」
「老祖宗开恩!」
张德全以头抢地,砰砰作响,声音带着哭腔与不甘,「蕊玉容膏与云霞鲛绡,应是奸商以次充好之故,并非奴婢有意为之,这些皇商抱团擡价,奸诈刁滑已极。不过奴婢,奴婢还可尽力为之!求老祖宗再宽限奴婢一个月!就一个月!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让所有供应恢复如常!若再不成,奴婢甘愿领死!」
他心知一个月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义父能为他斡旋的极限。
萧烈静静地俯视着他,片刻之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一个月?好!咱家就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月。」
张德全如蒙大赦,刚要叩谢,却听老祖宗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一月之后,宫中用度仍不能恢复沈八达离任之前的水准,你就不必再来见咱家了。收拾收拾,去天阙亲卫守皇陵吧,这宫里头,不需无能之辈!」
守皇陵三字一出,张德全如遭雷击,面无人色。
看守皇家陵墓不但是苦寒之职,且等于被彻底打入冷宫,永无出头之日。
老祖宗不再看他,仿佛扫去一粒尘埃。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躬身肃立的沈八达身上:「八达。」
「奴婢在。」沈八达心头一紧。
萧烈的声音转归柔和,却不容置疑:「你也要提前做好准备,除了看牢御马监那一摊,也要随时准备着接手御用监这一摊子烂事。」
此言让地上的张德全嘴里发苦,也让沈八达心中猛地一沉,苦笑不已。
接手御用监?这岂是时候?
那些被他用铁腕压制了数年的皇商和采买太监,好不容易趁着他与屠千秋生隙之际将他扳倒,此刻正是报复性反弹、贪婪攫取的时候。
他们就如一座被强行压抑多年、刚刚爆发的火山,炽热滚烫,戾气冲天,此时接手,无异于直接站在火山口上。
更何况,他现在失了东厂的势,反而要承受屠千秋明里暗里的打压,拿什幺去压制那些红了眼的饿狼?
即便要接手这烂摊子也不能是现在,时间越晚越好。
最好是能拖到他晋升二品,有了绝对的实力,才能震慑群小,重新梳理利益链条,收拾住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