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袁崇焕谨奏。」
「陛下圣明烛照,牛会元此策别开生面,以唐事喻今,臣读罢亦觉耳目一新。其『敛兵聚城』、『经济困虏』之要旨,与臣昔日守宁远、凭坚城用大炮之策,实有相通之处。单论此点,此策确为缓解当前辽西危局之一法。」
他先捧了一番,姿态放得低,仿佛真心认同。
「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凝重,「陛下,此策能否行得通,根基在于『朝廷扼其咽喉,控其钱粮命脉』。臣在辽东数年,深知辽事之盘根错节,绝非纸上章程所能尽述。臣所忧者,非策之不善,乃时、势、人三者,尚未尽合此策之苛求。」
他开始细说他的「忧虑」,句句听着都很在理:
「其一,在『将』。三藩之将主,好比朝廷放出去的三头猛虎,既要能咬鞑子,又得足够忠心,不反噬主上。祖大寿、赵率教等将,勇是够勇,然其麾下军将多为宗族、乡党子弟,盘根错节。若授以专征之权,许以重饷,几年下来,其兵只知将主,不知朝廷,岂非重蹈唐季幽州镇覆辙?朝廷届时何以制之?仅凭山海关一关,恐难钳制三颗已生异志之心。此乃人选之难。」
「其二,在『饷』。七十六万两岁饷,看似足额,然辽饷转运,千里迢迢,漂没损耗,克扣折色,落到将士碗里还剩几口?若三藩因饷银不继,或虚报兵额,或侵吞粮秣,甚至……私下与虏通商以自肥,则此策非但不能困虏,反为虏开一财路。朝廷又将如何稽查?此乃监管之难。」
「其三,在『地』。宁远、锦州、旅顺,确是咽喉。然三城之外,大片土地尽弃于敌,则辽民何辜?其心何向?彼等或被迫从虏,或逃入关内,皆为朝廷之失。更甚者,建虏若稳固统治辽西辽南,得人得地,其势恐愈发坐大,而非日渐困顿。此乃民心土地之失。」
「其四,在『变』。牛会元寄望于建虏内乱,此乃以侥幸之心待国事。倘若黄台吉非但不乱,反而藉此机会,或以重利诱降三藩之一,或以大军围困迫其屈服。任一城有失,则全局动摇,山海关直面虏锋,京师震动!此策则将辽西防线之安危,尽系于三将之忠贞一念间,岂为万全之策?此乃祸福难料之险。」
袁崇焕说到此处,语气愈发沉痛,忧国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