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秋脸一沉,就要发作。
熊文灿却摆了摆手,依旧笑眯眯的,他放下手里盘着的玉核桃,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五哥,稍安勿躁。周御史话未说完。陛下的恩典,岂是区区参将可比?」
他看了一眼周应秋。周应秋会意,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陛下还有个旨意,若郑一官真肯出大价钱,眼下还有个获封郡王的机会……这可是世袭罔替的王爷!」
「郡王?」郑芝豹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的惊诧——是那种「我一大海贼也会遇上骗子」的惊诧。
他瞪着周应秋,又看看熊文灿,过了半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抚台!周御史!你们莫不是拿我郑芝豹消遣?」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了怒气:「大明什幺时候封过活蹦乱跳的异姓王?你们文官清流,第一个就不答应!这等镜花水月的话,说来作甚?是要骗我郑家倾家荡产,去填辽东那个无底洞吗?」
熊文灿脸上笑容淡了些,他轻轻敲了敲茶几:「郑五,慎言。陛下金口玉言,岂是儿戏?此乃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陛下少年天子,有囊括四海之志,岂是迂腐之人可测度?」
周应秋接过话头,语气变得严肃:「郑首领,陛下天恩浩荡,亦有其法度。这『王爵』,并非凭空赐予你郑一官。而且,也不违大明的祖制。」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一幅简陋海图前,手指点向朝鲜半岛南端下面一点:「此处,朝鲜属岛,济州。如今朝鲜被东虏所迫,国势倾颓。陛下仁德,欲救其于水火。然朝廷囊中羞涩,粮饷艰难,实在派不出多少兵马……这朝鲜,怕是难保了!为救亡计,卖掉些偏远荒岛,也是不得已。」
他转过身,盯着郑芝豹:「陛下之意,是由你郑家,出资向朝鲜『购买』此岛。名义上,是助朝鲜抗虏。待你郑家得了此岛,便以『岛主』身份,仰慕天朝威仪,举岛内附,归化大明!」
周应秋娓娓道来:「届时,你郑家便是率土归附的化外藩首!陛下念你慕义来归,赐封郡王,以彰圣德,以劝后来。此乃天子抚远之大政,若有奸佞敢以此非议祖制,便是阻挠陛下宣威海外,其心可诛!」
这一套说辞,把「买岛」和「内附」连了起来,想着法儿绕开那「异姓不王」的老规矩。
郑芝豹听得眉头紧锁,脑子飞快转着。这说法……听着好像能圆得上?
就在这时,熊文灿仿佛不经意地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锤子般砸在郑芝豹心上:「哦,对了。在周御史出京之后,陛下还遣了人南下粤海,知会了那位『香佬』。呵呵,价高者得,贤者居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