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份,晋王府长史代奏。」
王承恩念到最后一份,语气似乎放缓了些。「晋王殿下言,贼氛猖獗,太原城防单薄,王府上下数百口性命系于一旦。伏乞陛下念及骨肉,速遣劲旅护佑亲藩!」
念完了。王承恩合上题本,微微躬身,退后一步,又变回了那个影子。
暖阁里,只剩下呼吸声。
崇祯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黄花梨杯子,抿了一口温茶。
他看向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卿,你是管钱袋子的。说说,要是调兵入晋,这饷银,从哪里出?」
毕自严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赶紧出列,苦着脸开始哭穷。「陛下!辽东、蓟镇、宣大,各处饷银尚且拖欠……国库,国库能跑老鼠了!这开拔银、行粮、赏银……臣……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必哭穷」管着的太仓库肯定是没银子的——这其实是崇祯的「制度性安排」!北方五省的辽饷加派一免再加上改折为粮,太仓的窟窿就是一年三百万两!要平衡,就得崇祯拿承运库的银子来补。
而崇祯先把皮球踢给他,其实就是不怎幺想出兵护藩。
礼部侍郎钱谦益忍不住了,出班奏道:「陛下!太原乃北方重镇,晋王乃陛下堂兄,岂容有失?纵然艰难,亦当急调大同、宣府兵马南下驰援!若坐视亲藩陷于险地,天下人将如何看陛下?如何看朝廷清议?」
他这话,站着讲道理,却轻飘飘的。
兵部尚书王在晋这时缓缓开口:「钱侍郎所言有理,太原不能不救。然,宣大之兵,首要在防虏。女真动向不明,若轻调重兵,九边有隙,后果不堪设想。且王嘉胤部流窜不定,我军劳师远征,恐疲于奔命,反为其所乘。」
王在晋当然明白崇祯的心思.孙传庭、曹文诏、周遇吉可是领着一万多御前军跟在这股流民后面呢!
驱贼入晋可不是传闻!
孙承宗则沉着张脸接口道:「本兵说的是啊!再者,观宋统殷、孙朝觐奏报,山西军政废弛,已非一日。流寇入晋如此顺利,其责不小。」
话说到这儿,好像进了死胡同。没钱,兵不好调;山西本地官又指望不上。
暖阁里又闷了下来。
崇祯放下泡了枸杞茶的黄花梨保温杯,目光落在杨嗣昌身上,这个从从朝鲜回来后就晋升兵部侍郎的杨嗣昌就是他的托!
「杨卿,」崇祯点名了,「你也是知兵的,有何见解?」
杨嗣昌深吸一口气,出班躬身。「陛下,诸位老大人。」他先环顾一礼,然后直起身,声音清朗起来。
「诸公皆忧心国事,所言俱是持重之论。然,嗣昌斗胆一问:为何我大明拥兵百万,却每每被数万流寇牵着鼻子走?为何一处有警,便需从他处拆补,致使天下疲敝,贼势愈张?」
他没等人回答,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大明舆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太原的位置。
「根子在于,我等后人,没有谨遵《皇明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