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能屈能伸”?
还是“彻底认栽”?
抑或是“被逼到了绝境,连最后一丝骄傲都放弃了”?
林浩然能理解何善恒的震惊。
何善恒是老派银行家出身,讲究体面、规矩和一定程度的“绅士风度”,即使商业斗争,也往往留有余地。 ??
像这样近乎“赶尽杀绝”、“诛心夺志”的条款,确实超出了他平常的处事框架。
“何叔叔,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是生与死的选择。
当一个人,一个家族,毕生的心血和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悬于一线,而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攥在别人手里,且这根稻草还明确告诉你‘不按我的方式来,你就死’的时候,所谓的尊严、骄傲、品牌等等,都变得虚幻了。
活下去,保住最根本的东西,才是唯一真实的诉求。
李加诚是枭雄,枭雄最懂得权衡利弊,也最懂得在什么时候该放下身段。”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我给了他最大的希望,继续掌管长实、甚至可能在地产寒冬中有所作为的希望。
尽管这希望带着枷锁,但总比彻底的绝望要好,他抓住了这根带刺的稻草,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别无选择。”
何善恒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平复了心绪。
“浩然,你目光如炬,对人心的把握,我是真的叹服了。”他的语气充满了感慨,“只是如此一来,李加诚心中恐怕已埋下极深的怨怼与不甘。
我们后续的监管和合作,恐怕要格外小心。”
“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协议签了,枷锁套上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李加诚此刻的顺从,或许有几分真心想借力求生,但更多的是一种审时度势的暂时蛰伏。
一旦让他缓过气来,或者觉得有了机会,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所以,我们的监管必须落到实处,钉死每一个环节。
首批资金拨付后,要立刻跟进,确保流向透明,项目可控,他提出的任何收购或合作意向,评估必须加倍严格,条件必须按最有利于我们的来谈。”
“嗯,我明白了,此事我会把握好的!”何善恒回答道。
“何叔叔,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林浩然笑道。
“好,你也早些休息。”何善恒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干练,但那份震撼后的余波,依旧在语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
挂断电话,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落地钟的指针,正悄然滑向晚上十点。
林浩然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户。
微凉的夜风带着维港特有的咸湿气息涌入,吹散了书房内浓郁的茶香味,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明。
远处,中环、九龙半岛的摩天楼群依旧有点点灯光未熄,如同蛰伏巨兽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座城市的命运转折。
他知道,今夜无眠的,绝不止他一人。
李加诚此刻在做什么?
是独自在书房里对着那份协议发呆,悔恨交织?
还是已经强打起精神,开始筹划如何利用那二十亿,如何在夹缝中为长实、也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与转机?
渣打的新任大班、总督府里的那位即将卸任的总督、还有其他地产巨头,他们是否已经收到了风声?
又会作何反应?
是嗤笑李加诚的“屈膝”,还是惊惧于他林浩然如此狠辣果决的手段?
这一切,都将在明天的太阳升起后,逐渐显露端倪。
林浩然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却又充满未知变数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与挑战。
这时候,郭晓涵穿着睡衣走了进来。
李加诚在的时候,她并没有出来,而是留在了卧室里看书。
“还在忙?”郭晓涵走到林浩然身后,将一件薄外套轻轻披在他肩上。
她留意到他只穿着衬衫站在窗边,夜风已带着冷意。
“没事了,解决了!”林浩然回过头来,握了握她的双手,笑道。
“李先生是过来谈合作的?”郭晓涵好奇地问道。
“嗯,差不多吧,确实是谈合作,很晚了,咱们去休息吧,你明天要去香山一趟吧?”林浩然反问道。
“嗯,香山那边一个村子在10月份的时候受台风的影响,吹垮了大半个村庄的房屋,上个月我代表浩然慈善基金会去了一趟,承诺给这些穷苦村民们捐赠房屋,月尾的时候已经开始动工了,明天准备再过去考察一下。”郭晓涵乖巧地说道。
林浩然闻言,眼中流露出赞许与温情。
郭晓涵成为他的未婚妻之后,并未安心只做豪门阔太,而是积极投身慈善,利用自身影响力回馈社会,尤其是关注底层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