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很多人眼里,顾初冬虽然背靠着一个武功高手的哥哥,可对于这样王公大臣之家来说,所谓的江湖高手与寻常乡野村民没什幺区别。
可曹皇后的反应,就让她们都有些拿捏不准了。
在场的人都是达官贵族之家,没人会相信曹皇后对顾初冬的另眼相待真的就是因为一见就喜欢,都到皇后这种身份地位了,也不可能感情用事,特别是这种场合。
事实上,也的确如那些大臣家眷所想,曹皇后自然不是因为一见顾初冬就喜欢,而是因为顾初冬是张道一亲自带来的,背后又有一个能成为甚至超越张道一的哥哥。
她知道的很多事情,是这些大臣家眷所不知道的,比如,她知道皇帝虽然感激尊重张道一,但实际上心中对张道一又是抱有惧怕之意的。因为张道一拥有着某种程度上可以无视皇权的实力,而现在,顾初冬的靠山,是一个甚至可能超过张道一的存在,连张道一都在想办法拉拢的武道旷世奇才。
江湖人,在她们这些达官贵族天家贵胄眼里,是看不太起的。但,也得分人,不是所有江湖人他们都敢瞧不起的,干国有张道一,南晋有苏千秋。
特别是苏千秋号称一人守国门的存在。
南晋皇室为了稳住苏千秋,硬是为苏千秋找到了他自己都忘记的遗留在外的血脉,然后硬生生打造成为南晋顶级世家,就是为了牵绊住苏千秋。
所以,对于曹皇后而言,
她眼前这个小姑娘所代表的意义可就大了,这妥妥的就是一个人可抵千万人的存在。南晋为了给苏千秋打造牵绊,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据说抵南晋数年税收,而眼前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就抵一个国家几年的税收了。
所以,这哪里是一个小姑娘,就是浑身散发金光,为他们皇室省钱的宝贝。
她看了,能不喜欢才怪呢?
顾初冬倒是没那幺多心思,
她只觉得这个曹皇后人很好,和善又温柔,还一个劲给她点心,还说一会儿让御膳房的人给她打包多准备一些,所以,皇后是个大大的好人!
顾初冬对那些王公大臣家眷们讨论的话题不敢兴趣,就只是吃着那各种各样的点心,然后在李鲤的帮助下,还放了许多点心进入她的书箱里。
突然,就在某一刻,
一只箭矢突然从门外射了进来,
雕花木门未及晃动半分,淬铁箭矢已破风而来。那箭簇泛着幽蓝冷光,竟比檐角垂落的冰棱还要森寒三分,带起的劲风流过铜漏时,竟将滴漏声生生截断——分明是转瞬即逝的刹那,偏叫人瞧出了摧枯拉朽的狠戾,直取曹皇后眉间朱砂。
皇后身后的丫鬟刚抖开袖中软鞭,正准备出手拦截那一只箭矢。
便见到一只手突然探出,牢牢抓住了箭矢。
出手的正是顾初冬,她左手里还拿着杏仁酥,右掌如铁钳般扣住箭杆,指腹碾过箭羽时带起的气流,竟将案上茶盏蒸腾出的白气绞成了乱絮。
箭镞距离曹皇后肌肤不过两尺。
虽然她并不担心这支箭矢能够伤到她,可还是有被惊吓到,攥紧了裙上金丝牡丹,下意识的望向了顾初冬。
顾初冬的鸦青长发被箭风掀得翻飞,露出半边沾着点心渣的侧脸,牙关还在轻轻开合——分明是在嚼着方才未咽下的杏仁酥。
「有刺客!」
曹皇后身后的丫鬟呵斥声起,连忙上前护住曹皇后。
一时间,殿内混乱了起来,鎏金香炉被撞得翻倒,沉香混着胭脂味在慌乱中碎成齑粉。
顾初冬突然擡掌拍向面前檀木案几,案上迭着的青瓷碗碟应声跳起,在她掌心离案的刹那,整具案几竟如奔马般撞向殿门。
那一瞬间,十余支箭矢几乎是擦着案几腿沿射来,「笃笃」声连成一片,倒像是除夕守岁时的爆竹,将案几钉成了刺猬。
桌子落地,外面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吓的那些女眷们大惊失色,慌乱失措。
「都趴下!」
顾初冬的声音混着刀鞘轻响,勾陈妖刀已在手中划出半轮火月。她人已经飞掠到殿门口,刀身映着殿外天光,竟在她周身丈许内凝出淡青光晕,如漩涡般绞住所有破空声。
那些尚在半空的箭矢突然齐齐一顿,箭镞转向时带起的锐响,像是秋夜群鸦掠过檐角。百八十支箭羽在刀光里聚成银蛇,随着她刀柄重重一磕地面,暴雨般砸在殿门槛前,溅起的火星子蹦到金漆屏风上,倒衬得她鬓边垂落的青色发绳格外刺眼。
在场众多的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女眷们看着顾初冬的背影都一阵迷糊。
此刻,殿门之外响起了一阵金戈厮杀之声,已经混乱了起来。
两个浑身是血的护卫踉踉跄跄跑进来,大喊道:「皇后娘娘,快走,快去前殿与陛下汇合!」
曹皇后脸色微变,但很沉得住气,连忙问道:「发生了什幺?」
「不知道,」那护卫说道:「但是,现在外面出现了一支军队,正在进攻,我们已经挡不住了,您快点从后门走!」
当即,
曹皇后立马招呼着一众女眷往大殿后门离开。虽然那些女眷们都很惊慌,但是,在曹皇后坐镇之下,倒也还勉强能够维持秩序。
「初冬、初冬这里,快走!」
李鲤跟着曹皇后离开,还不忘呼喊顾初冬。
顾初冬也没犹豫,跟着一众女眷就往后门走,对比于现场那些女眷们的慌乱,顾初冬自然是显得非常从容。
实际上,她现在脑子是乱糟糟的,根本不明白,为什幺皇宫之中还会发生这种混乱。
此时大殿里,前方的人跟着曹皇后都不敢僭越,还勉强维持着秩序,可后面的人就是乱糟糟的,挤来挤去。
然而,当顾初冬跟上去后,被挤到了最后面的那几个女子反而不慌了,一个个都急忙整理衣衫走到顾初冬身旁,紧紧的跟着顾初冬离开,还时不时偷看一下顾初冬的侧脸,一旦顾初冬望去,便立马低下头不敢与顾初冬对视。
顾初冬左看看左看看,发现这几个女子都挺漂亮的,而且,都非常的有气质修养,她顿时就起了心思,低声问道:「诶,几位姑娘,你们是不是都没婚配呀?」
顾初冬此话一出,那几个女子都立马望向顾初冬,然后一个个又低下头,竟都红了脸,有的没说话,有的也只是细若蚊声的「嗯」了一下。
顾初冬立马心领神会,
当即就决定,等一会儿事情结束了,它就跟这些姑娘一个一个全部认下来,跟她们全部交朋友。
嗯,又多了几个嫂子人选!
……
很快,在曹皇后的带领下,一众女眷们都走出了后门。
然而,却在下一刻,场面再一次慌乱了起来。
因为,长巷弄里竟然有一支统一身着淡红色甲胄的军队,人虽然不多,也就一百来个,但个个气势不凡,杀气腾腾,自然不是现场这些女眷们敢去冲杀的,一个个都被吓得惊慌失措。
不过,曹皇后乃是将门之后,虽然武艺一般,但从小耳濡目染,倒是不至于被这些杀气给镇住,她沉声道:「你等是何人的军队,可知你等所行之事,乃是抄家灭族之大罪,此时收手,尚有回头之机!」
「皇后娘娘!」
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有两个人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女人,嘴角有一个大痣,头戴一个花色帽子。另一个腰身纤细如柳,长得也是眉清目秀,手里还拿着一副刺绣正在不断地绣着。
两人向着曹皇后躬身执礼道:「娘娘,请回殿里休息,臣等自不会为难于您。」
曹皇后认出了这两人,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呵斥道:「媒婆,绣娘……你们夜部想要谋反吗?」
这俩中年女子身份不简单,乃是夜部十二统领里仅有的两个女子,年老是代号媒婆的统领,相对年轻的那个代号是绣娘。
绣娘轻笑了一下,说道:「皇后娘娘,陛下受奸人蒙蔽,我等是来清君侧的,可不敢造反!」
媒婆声音沙哑,道:「娘娘既然认识我们二人,应该也知道,我们在这里,你们自然是走不掉的,就不要想着其他的,免得让我们为难,不然,我们手下这些人都是些大老粗,不小心亵渎凤体可就罪过大了!」
「你……」
曹皇后捏了捏拳头,却又颓然松开。
她心里清楚,这九成宫后殿一般都是女眷所在之地,护卫本就极少,这会儿前门混战,恐怕也所剩无几了,而他们在场的女眷里会武功的极少,大多数都是身娇体弱,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杀出去。更何况,这里不止是军队,还有夜部两大统领,可都是武道宗师高手。
「好!」曹皇后咬了咬牙,说道:「我们退回去,但你们不准进来。」
媒婆微微点了点头,道:「娘娘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不过……」她突然望向人群里的顾初冬,说道:「不过,顾女侠,您得跟我们走一趟!」
「我?」顾初冬疑惑,道:「我跟你们去哪里?」
媒婆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顾女侠,你且跟我们走便是了,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咱们家主子想请你去坐一坐!」
顾初冬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可我不想去。」
媒婆轻笑道:「顾女侠,你还是主动跟我们走一趟吧,不然,若是动起手来,误伤了这些贵太太贵小姐,或者伤到皇后娘娘、城阳公主也不好是不是?」
顾初冬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跟你们走吧,那我跟你们走,你们可不许伤害这里的人哦!」
媒婆点头,道:「自然。」
当即,顾初冬就从人群里走出去,李鲤大急道:「初冬,你别去,危险!」
站在顾初冬身旁的那几个官家小姐也都满是焦急。
顾初冬却摆了摆手,洒脱道:「放心了,就走一趟而已了,没什幺事了,反正我也……」
就在大踏步前行之间,
顾初冬背上的书箱突然打开,一个三寸宽,一尺五寸长的墨色匣子落入顾初冬手里,正是千机匣。
她直接打开千机匣,就向着媒婆和绣娘二人射去。
那一瞬间,巷口穿堂风卷着杨絮掠过她垂落的鸦青鬓角,却不及机括轻响后迸发的寒芒——万千薄刃如银河倒悬,自匣中喷涌而出时带起裂帛般的破风锐啸,刃身映着暮色竟比檐角冰色琉璃更冽,飞旋轨迹交织成网,倒卷的星河与贯日的长虹在砖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刃,将两丈见方的巷口封得密不透风。
媒婆攥着鎏金烟杆的手还悬在半空,烟锅里的火星明灭未定。她刚刚还在觉得这顾初冬天真单纯呢,没想到才转瞬之间便被偷袭了。
绣娘指尖的丝线刚勾住裙角银铃,十二枚绣花针尚在袖中未及滑落,铺天盖地的刃雨已压得人喘不过气——千机匣的暗器哪里是射来,分明是天河决堤般倾泻而下,破空声震得耳鼓生疼,两人鬓边珠钗竟被气劲震得倒飞出去。
「好个卑鄙无耻的小贱人!」
媒婆骂声未落,护体罡气已如金箔般在周身铺开,她修炼的便是一身横练气功,早已经练得铜皮铁骨。
然而,她却不想这天下第五暗器千机匣,乃是连大掌柜东境先生都差点被搞死的存在。
首当其冲的刃雨十分狠辣,前三枚薄刃撞在罡气上激起金铁之鸣,第四枚便直接洞穿左臂,紧接着脖颈、胸腹接连绽开血花,整个人被暗器冲得连退三步,后背撞在砖墙上时,金箔似的罡气碎成点点流萤,露出千疮百孔的躯体——那些薄刃竟连停都不停,擦着她肋骨又向前去了半寸。
绣娘与媒婆常年合作,两人一向都是一攻一防打配合,在第一时间,便脚尖点地便闪到那媒婆身躯后侧,可她没想到今日这一瞬间,媒婆的铜皮铁骨直接就被破了。
她十根玉指翻飞如蝶,袖中银丝混着朱砂线如蛛网铺开。她这「千针绣月」的绝技本是用来制敌经脉,此刻仓促间织成的线墙倒真如半透明的月轮,将扑面而来的刃雨阻了一阻。
可终究是仓促应战,银线与薄刃相撞时爆起串串火星,线墙眨眼间绽开花瓣般的裂痕,七八枚暗器擦着她肩头掠过,护体罡气「滋啦「一声裂开尺许长的口子,绣娘腕间银镯都被震得迸飞,只得咬牙挥出袖中三十六枚淬毒绣针,叮当声里将最后几枚暗器扫落尘埃。
宽巷另一端的校尉刚要拔刀,眼前突然闪过一片雪亮。二十七个身着玄甲的卫兵连结成阵,却挡不住如银河倒灌的刃雨——最前排的汉子举刀格挡,刀刃上竟被生生钉满薄刃,整个人被冲得仰天跌倒;中间的弓箭手弦还未拉开,咽喉已被三片迭射的刃片贯穿;队尾举着盾牌的士兵更惨,盾牌被射成筛子,后背插着十七八枚暗器,血顺着砖缝汩汩流淌,将青石板染成暗红的河。哀嚎声里,不知谁的佩刀落在地上,滚过之处带起一串血珠,惊飞了墙头栖息的寒鸦。
绣娘手指如飞,在肩头两处大穴重重叩击,紫黑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真气运转间勉强压制住渗入经脉的毒素,刚刚肩头被暗器擦破了皮。
她看了一眼千疮百孔死得透透的媒婆,然后望向顾初冬,咬着牙怒骂:「顾初冬,你个小贱人……
她话没骂完,便见那顾初冬竟将书箱狠狠砸在地上,反手抽出勾陈妖刀,出鞘刹那,刀身腾起三尺烈焰,映得少女眉眼如修罗般可怖。
绣娘的骂声被呼啸而来的刀风绞碎。顾初冬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刀势裹挟着滚烫热浪劈面而至,刀背火焰如活物般扭曲翻涌。
绣娘连忙应对手腕轻抖,数百枚绣花针混着朱砂红线如暴雨倾泻,银针淬着的剧毒在半空划出幽绿轨迹,红线则在空中交织成网,妄图缠住那柄妖刀。
勾陈妖刀劈开针雨的瞬间,刀身火焰骤然暴涨。顾初冬旋身变招,刀锋如游龙摆尾,将银针尽数震飞。
绣娘见势不妙,脚下步法急变,十二根金线自袖中激射而出,直取顾初冬周身大穴。少女冷笑一声,刀势忽转,火焰裹着刀身凝成赤红色光刃,所过之处红线寸寸崩断。
绣娘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已抵上斑驳的砖墙。
顾初冬凌空跃起,双手紧握刀柄,刀尖直指苍穹。刹那间,妖刀爆发出刺目强光,两道交叉的十字刀气裹挟着滔天烈焰,如开天辟地般朝着绣娘斩落。
绣娘慌忙挥舞银针结成光盾,却在刀气触及的瞬间,银针尽数熔成铁水,护体罡气轰然碎裂。十字刀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将她整个人击飞出去,重重撞在三丈外的青石板上,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噗」
绣娘口吐鲜血,被两个士兵搀扶起来,怒吼道:「给我杀了这个不讲武德的小贱人!」
「哼,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