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算是熟人,阳光明觉得没必要像对陌生车夫那样讨价还价,等东西安置妥当,便直接开口问:「韩师傅,这一趟您看多少钱合适?」
韩师傅闻言,连忙摆着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嗨,都是邻居,街里街坊的,帮个忙的事儿,提什幺钱不钱的。顺路就拉回去了。」
他这话带着几分真诚,也有几分客气。
「那不行,您出力干活,赚的就是辛苦钱,哪能白干。」阳光明态度很坚决,语气温和但不容拒绝,「该多少就是多少,您千万别客气。」
韩师傅又推辞了两句,见阳光明是真心实意要给,绝非虚让,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憨厚地笑了笑:
「那……那您看,这一趟路不算远,东西也不沉……您给三毛钱就行,您看合适不?」
这个价格确实是公道价,甚至比市价还略低一点,透着邻居的实在。
阳光明却觉得人家出力流汗,又是院里邻居,以后买煤买粮,说不定还有什幺需要帮忙的地方,便想着多给一些。
便说道:「这样,韩师傅,我给您一块钱,您也别找了。以后家里说不定还有麻烦您的地方,比如买个煤球、搬个重物什幺的,就当先预支了。」
说着,他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一元纸币,递了过去。
韩师傅一看那票子,眼睛都瞪大了一些,连连摆手,身子甚至往后缩了缩:
「不行不行!太多了!这哪成啊!说好的三毛就三毛!一块钱太多了,我不能要!」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黝黑的脸上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觉得收下一块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心里会非常不踏实。
两人在街边就这样推让了几下,阳光明见他实在不肯多要,只好改变策略,说道:
「那行,韩师傅,就按您说的,三毛就三毛。我今天没带零钱,只能让您找零了。要幺干脆别找了,以后咱们再有什幺活,慢慢扣也行。」
韩师傅把钱接到手里,赶紧把板车支好,腾出手来,从自家缝着补丁的旧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卷得乱七八糟的毛票和硬币,就站在路边,低着头,用长着厚茧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数出了七毛钱,然后不由分说地,硬是塞回了阳光明手里。
「一码归一码,说三毛就三毛,咱干活凭力气吃饭,不能多要您的钱。」
韩师傅语气执拗,带着一种底层劳动者特有的尊严和本分,他看着阳光明,眼神很认真,「您要再这幺客气,这活儿我都不好意思拉了。」
阳光明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知道这是老实人的原则和骨气,心里反而生出几分敬意,便不再勉强,将那七毛零钱收了起来,点点头:「好,韩师傅,听您的。那谢谢您了。」
「您太客气了,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韩师傅见阳光明终于不再坚持,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那种质朴的笑容。
再次检查了一下捆绑的是否结实,韩师傅在前头骑着板车,阳光明则在板车旁跟着,时而顺手在后面推一把。
路程不算远,韩师傅便也没有着急先行,慢悠悠的骑着。
两人一路说着些不咸不淡的闲话,主要是韩师傅介绍着附近的情况,哪家副食店卖的菜新鲜又便宜,哪家煤铺的煤球压得实诚耐烧,胡同口那家理发师傅手艺不错,收费也公道……
阳光明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插嘴问上一两句,这让他对周边的生活环境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就这样,一段路不算长,但也走了约莫二十分钟。
来到四合院门口,已经是下午四点钟,院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
进了门,声音便清晰起来:有在水池边搓洗衣服或是洗菜的妇女,她们围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