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南城稍显热闹些的商业街走去。
街上依旧是人心惶惶的景象,排队的人群随处可见。他目标明确,先找到一家卖日用杂品的店铺,门口排队的人不算太多,主要是卖些锅碗瓢盆、暖水壶之类的。
排了约莫半小时的队,轮到他时,他仔细挑选了两个竹壳暖水壶,试了试瓶塞是否严密,又看了看内胆有没有明显的瑕疵。这年头暖水壶是高档货,两个暖水壶就花去了他十二元金圆券。
提着暖水壶,他又拐进一家店铺,店里卖的是各种床上用品。
他顾不上挑剔,买齐了家里必须的铺盖,又买了几个荞麦皮枕头。
这些东西体积大,分量也不轻,他付了钱,跟老板说好稍后来取,或者加钱请店里伙计帮忙送一趟。
接着,他又去布店扯了几丈最普通的粗布,准备用来做床单、被套和窗帘。虽然空间里有布料,但能在市场上买到更合适的,就没必要拿出来了。
等他抱着暖水壶,领着帮忙送货的店铺伙计回到东跨院时,廖大壮已经先回来了一趟,将买好的碗筷、盆具、扫帚簸箕等物,整齐地码放在厨房门口。
「阳先生,您回来了!」廖大壮正好第二次采购回来,手里提着灯油、肥皂和几包调料等杂物,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东西买得差不多了,还差花椒大料,那家店卖完了,我再去隔壁街看看。」
「辛苦了,廖师傅。」阳光明看着地上堆放的东西,心里踏实了不少,「不急,您慢慢来。」
他让店铺伙计把被褥枕头放进正房的卧室,付了脚力钱。然后自己开始归置已经买回来的物品。碗筷放进厨房的碗柜里,油灯添上灯油放在堂屋和卧室,脸盆脚盆放在空屋的床下……
整个下午,阳光明往返了住处两趟,才将他需要亲自购买的大件物品和需要拿出来的空间物资,一一「搬运」完毕。
廖大壮往返了三趟,终于在天色擦黑前,将清单上所有的零碎物品都采购齐全,连最难买的花椒大料也找到了。
看着原本空荡荡的东跨院,此刻厨房里碗筷齐备,油盐酱醋俱全,卧房里铺上了崭新的被褥,堂屋里摆上了暖水壶,各种日用品也都有了着落,阳光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家,总算有点样子了。
廖大壮将最后一批东西交接清楚,又把剩下的钱,一共两块六毛金圆券,一分不少地交还给阳光明。
「阳先生,东西都齐了,这是剩下的钱,您点一点。」廖大壮用毛巾擦着汗,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
阳光明接过来,看也没看就揣进怀里,笑着说道:「不用点,信得过廖师傅。」
他随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元金圆券,递了过去,「这是说好的工钱,廖师傅您收好。今天真是多亏您了!」
廖大壮接过工钱,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谢:「谢谢阳先生!您太客气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热情地问道:「阳先生,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都是邻居,搭把手的力气活,您尽管开口,帮点小忙不用再给工钱了。」
阳光明见廖大壮主动示好,态度真诚,心想以后常住这里,少不了要和邻居打交道,有个可靠的人帮忙确实方便很多。
他也没客气,顺势说道:「廖师傅这幺一说,我还真有个事想麻烦您。我们明天就搬过来了,这开火做饭,烧火的木柴还没着落。
不知道您能不能帮着预定一下,或者告诉我哪里能买到?」
廖大壮一听是这事,立刻拍着胸脯说道:「这事好办!阳先生您不用担心。
东跨院东南角凉棚下堆的那些木柴,是房东沈先生的,我跟他说一声,您暂时先用着,应应急没问题。
基本上每天一大早,都有附近乡下的农民拉着板车进城卖柴火,就在咱们胡同这一片吆喝。
我让我家那口子明天早上留意着,听到吆喝就出去拦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的木柴价格,一百斤大概要一元金圆券。您要是信得过,我先帮您定上一百斤?」
阳光明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元金圆券递给廖大壮:「那太好了,就麻烦廖师傅和嫂子了。这是一元钱,先定一百斤。」
廖大壮痛快地接过钱:「行!阳先生您放心,明天保准给您买到,直接送到东跨院码放好!」
事情都安排妥当,廖大壮千恩万谢地拿着工钱回家了。
阳光明最后检查了一遍东跨院,将空间里取出的大米、一罐猪油、几包盐、一些干蘑菇、粉条等容易存放的食品,分别放在厨房的米缸、柜子里。
一切准备就绪,他锁好东跨院的所有门窗,又去前院跟房东沈先生打了个招呼,说明天一早家人就搬过来,感谢今天的关照。沈先生见他办事利索,也很高兴,连声说好。
阳光明这才踏着暮色,朝着大杂院走去。
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胡同拐角,看看左右无人,他迅速从空间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两条肥美的草鱼,放进一直提在手里的鱼篓里。接着,又取出两袋用普通白布口袋装着的,每袋五斤重的东北大米,拎在手中。
他选择拿出东北大米是有考虑的。
这个时期,由于运输和战乱等原因,北平粮店里销售的大米,大部分都是从东北运来的。
南方大米也有,但数量较少。
他冰箱空间里每日刷新的五斤东北大米和五斤南方大米,只要市面上有售卖的,他就可以交替拿出来用,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在新租的东跨院里提前放好的,是两袋南方大米,不太常见。拿回老宅这边的是东北大米,更常见一些。
明天就要搬走了,离开这个拥挤的大杂院。以后,除了经常回来看望爷爷,和二叔、三叔两家打交道的机会恐怕就很少了。
距离远了,见面少了,自然矛盾也就少了。
想到这些,阳光明觉得,在离开前的最后一晚,请大家吃一顿像样的团圆饭,缓和一下分家后略显紧张的关系,给爷爷一点安慰,也全了这份血脉亲情,是很有必要的。
他提着鱼和米,刚走进大杂院的院门,就看见挖野菜的大军已经回来了。
母亲楚元君、二婶、三婶正围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板凳上,低头摘捡着篮子里的野菜。
今天的收获似乎比昨天好一些,每个人的篮子里都满满的,二婶和三婶的脸上也难得地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娘,二婶,三婶,我回来了。」阳光明主动打了个招呼。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首先落在他手中那沉甸甸的散发着鱼腥味的鱼篓上,随即又聚焦在他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两个鼓囊囊的白布米袋上。
那白布米袋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希望和富足的象征!
二婶和三婶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询问什幺,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只是那眼神里的探究和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她们低下头,继续摘手里的野菜,但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耳朵都竖着,想听听这边的动静。
楚元君看到儿子手里的东西,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野菜,站起身迎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阳光明对母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屋再说。楚元君会意,默默跟着儿子,一起回到了他们那间狭小昏暗的屋子。
阳怀仁依旧靠坐在炕沿,伤腿直挺挺地伸着。
看到儿子回来,手里还提着鱼和明显是粮食的袋子,他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挣扎着想坐直些,急切地问道:「光明,回来了?你……你手里拿的是……」
阳光明将米袋放在炕沿上,轻松地说道:「爹,娘,是两条草鱼,还有十斤大米。」
「十斤大米!」阳怀仁和楚元君几乎同时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