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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沉吟片刻,摇摇头:「暂时不用特意说。他们来信问起,就提一句。不专门写信告知了,免得显得炫耀。」

阳汉章点头:「光明考虑得周到。他们已经后悔了,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更后悔,还是别告诉了。」

三年前,阳怀义、阳怀礼两家南迁上海,起初还常有书信往来。后来战事彻底结束,南北通信恢复,联系便勤了些。但毕竟隔着千里,又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能说的话越来越少。

去年老太太生病,阳怀义来信说起,语气颇为沉重。

阳怀仁回了信,寄去二十万元,算是一点心意。

此后每个月,阳光明都会以父亲的名义,给上海寄去十万元补贴。钱不算多,但足够老太太买药和补充营养。

虽然老太太并不是阳怀仁的亲娘,但三兄弟的情分还算亲和,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大面上也要略尽一下孝心。

这件事,一家人心照不宣。对那位偏心刻薄的老太太,大家感情复杂。但看在爷爷和两个叔叔的份上,表面上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

「上海近期的来信,提到你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阳汉章叹了口气,「怀义说,入春以来就一直卧床,吃饭都要人喂。六十多岁的人了,她年轻时又吃了不少苦,怕是」

老人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堂屋里沉默了一瞬。

「年纪大了,难免有点小病小痛。」阳怀仁轻声安慰父亲,「您也别太挂心。怀义怀礼在跟前,会照顾好的。」

阳汉章点点头,没再说话,眼神却有些飘远。

阳光明看着爷爷,心中了然。老夫妻几十年,就算有再多嫌隙,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也只有牵挂和一丝歉疚——歉疚自己不能在老伴最后的日子里陪在身边。

这大概就是人生吧,聚散离合,爱恨交织,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对了,爹。」阳光明转移话题,「您工作还顺利吗?粮食公司最近忙不忙?」

阳怀仁的注意力被拉回来,脸上露出笑容:「挺顺利的,现在我们是国家单位,我们门市部每天忙得很,但忙得踏实。前几天,我还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奖了个搪瓷缸子。」

他指了指柜子上那个印着红字的白色搪瓷缸,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自豪。

三年时间,阳怀仁在粮食公司干得如鱼得水。

他有文化,会算帐,为人本分踏实,很快从普通记帐员升为会计。

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不再是家庭的累赘,不再是需要儿子养活的父亲,而是堂堂正正为国家工作、为家庭挣钱的顶梁柱。

楚元君也一样。

在区妇联工作三年,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最初那个围着锅台转、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家庭妇女,变成了能独立组织妇女扫盲班、调解家庭纠纷、宣传新婚姻法的妇女干部。

虽然只是普通的干事,但她工作热情高涨,每天都充满干劲。

上个月,她还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虽然还没被批准,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向儿子学习,向组织靠拢。

这个家,每个人都在新时代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努力地生活着。

夜色渐深,胡同里传来隐隐的自行车铃声和邻居们的谈笑声。

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是电台的晚间文艺节目。

阳光明站起身:「爹,爷爷,你们早点休息。我再看会儿文件。」

「你也别熬太晚。」楚元君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热的牛奶,「把这个喝了,有助睡眠。」

「谢谢娘。」

端着温热的牛奶,阳光明走回自己的东厢房。

书桌上,台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几份文件整齐摆放在左手边,右边是翻开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明天要处理的事项。

他在椅子上坐下,却没有立即工作,而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院子里,石榴花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远处传来悠长的火车汽笛声。

四年了。

从一九四八年那个饥饿寒冷的冬天,到今天这个温暖安宁的春夜。

从一家五口挤在破炕上等死,到如今各有工作、各有学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从他独自一人暗中守护家庭,到如今成为电台副台长,在更大的舞台上为新中国建设出力。

变化太大了。

但有些东西没变。

家人的相互扶持没变,邻里间的温情没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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